当压抑成为寻常,图自由者被千夫所指,麻木与死亡,请任选其一。

    灿金色的中长发飞扬,糊了蹦蹦跳跳的主人一脸,而他只是兴高采烈地甩甩头,努力将头发甩到脖子后。一路甩了□□次,很是让人担心他的颈椎是否能承受。

    “阿倦,你现在是知名心理专家的得意门生,稳重点啊诶!”小狐卷卷对一路颠簸颇有异议,终于忍不住抗议,在名为阿倦的男孩子羽绒服口袋里拿狐狸爪子好一番拍打警告。

    阿倦头上戴着白色耳机,还忘情的跟唱,“Let us fly~~~ Let us fly~~~”

    被无视的卷卷瞅准四下无人,麻溜的顺着衣服爬到阿倦肩上,把毛茸茸的大尾巴往人脸上一扫。

    这下阿倦反应过来了,把头戴式耳机一摘挂在脖子上,问到:“怎么了,卷卷?”

    “阿倦,我胆汁儿要被你晃出来了!”卷卷嗷呜了一嗓子,就是平常狐狸的叫声,但是显然阿倦能听懂它的叫声。

    “狐狸有胆汁儿吗?”阿倦稀奇的问到。

    卷卷也不知道,但它知道自己一身上好的顺滑金盛黄皮毛,在人类眼中是很迷人的存在,为了不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一见自己就夹着嗓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蠢货人类抱在怀里撸,它又钻进了羽绒服里。

    羽绒服内侧缝了个巨大的厚实口袋,又暖又软,是给卷卷窝着的。

    阿倦也不纠结胆汁儿问题,他突然想到什么,说:“卷卷,我以后不叫阿倦了,我叫……我叫什么来着……”

    阿倦艰难地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张身份证,入目的是一个丰神俊朗的青葱少年,标准的桃花眼透过证件照传出脉脉温情,分明是更稚嫩的阿倦,姓名却是“苏凌淮”。

    “‘苏’嘛,是跟苏姨姓;‘凌’应该是因为我喜欢吃冰激凌;但是这个‘淮’……”

    “本来是‘坏’的。”卷卷道。

    阿倦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不满道:“实名与照片严重不符啊喂,我长得明明很乖啊。”

    照片上的人,应该是天生黑色素少,发色偏黄,眸色浅淡,长得白白净净的。阿倦记得当时衣服颜色不适合拍身份证照片,工作人员拿出一件军大衣往他身上一披,因为比较正式,他不再嬉皮笑脸,于是面无表情的拍完了照片。

    苏姨后来还发照片给自己,评价道:像个乖乖的小朋友。

    当时说乖,怎么现在起名又说坏?

    卷卷舒服的缩在口袋里,了然道:“有没有可能起名不是根据长相,而是根据性格?”

    听了这话,阿倦将嘴往旁边一撇,但不得不承认:“那还真没起错。”

    行吧。阿倦短暂的不满过后,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苏凌淮。

    苏凌淮继续蹦蹦跳跳,根据手机导航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华高,全名华扬高级实验中学,不是什么顶尖学府,口碑不好不坏,出过几桩是个学校就可能会有的丑闻。

    这么平平无奇的学校,最近因为学生心理问题被吵的沸沸扬扬的,学校不知是真为学生考虑还是单只为了面子,反正表面形式做的足足的,筹划着一场晚会给同学们娱乐,还特意邀请知名心理专家——郝心情,给同学们做演讲。

    谁知专家当时就婉拒了,但这有什么,这年头,专家遍地是,这个不来换一个就好。

    谁知郝专家脑子抽了什么风,都找其他专家演讲完了,他又找上门来,为表歉意,推荐了自己的得意门生:苏凌淮。

    并附言:该生天资聪颖、善解人意,且能力过硬,专业素养高……

    通篇下来,意思就是:苏凌淮很行,送给你们当一星期的免费劳动力,麻烦妥善安置。

    就这样,苏凌淮有了个能自由出入学校的身份。尽管他完全不认识什么郝专家。

    校门处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大腹便便,中年谢顶,满面愁容;女的稍作打扮,眼周青黑,脸色差的可以扮女鬼。

    保安室里人高马大的保安头探出窗外,跟两人聊着。

    “又有了,别是闹鬼吧。李主任,你们年级都多少个了?”保安五十多的样子,身子骨倍儿硬朗,声如惊雷。

    李主任——也就是那个脸色差到进医院都有患者主动让行的女人回答说:“昨天又有两个,幸好发现得早,已经让家长带回家了。”

    男人听完,深深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我们班和隔壁班混宿的,八个人约好了一起……你说这……现在那栋宿舍楼的学生人心惶惶的。别说学习了,不学那几个人就不错了。”

    “小郎,别想太多啊。那学生自己愿意……”保安欲言又止,最后岔开话题,“怎么今天你们一起来校门口?孩子问题很严重吗?”

    “不是。有个心理专家来这里。我闭上眼睛就是那几个孩子,横竖睡不着,过来接一下。”李主任打着哈欠,泪光涟涟。

    “之前不来过了吗?新来的保安小吴凑过去听讲座,回来说那专家本事没有,屁话一堆。”保安忿忿不平地接话道,“现在什么人都能教育孩子了?真是的!”

    “听说这次来的身份不一般,好像跟教育局有关系,出了这些个事儿,不知道是不是来考察我们学校的。”郎老师摇头叹气。

    李主任倒是不信这个说法,“考察应该不会。听说是教育局副局长的儿子的朋友的女朋友的弟弟,还是警察局局长的干儿子,去加拿大留过学,主修心理的,来历大着呢。”

    几人讨论的忘情,没注意到尴尬着僵在不远处的苏凌淮。

    苏凌淮只好开口打断他们,“李主任、小郎老师、保安叔叔好。我是……”

    “你哪个班的,怎么不穿校服?把名字记下来。”李主任一秒变凶,厉声质问。

    “我……我叫苏凌淮,是郝专家的学生。”作为刚被议论的主人翁,苏凌淮底气不足。

    郎老师最先反应过来,“噢噢噢,苏专家,年少有为啊。我叫郎胖,高三九班的数学老师;这位李季悦主任,高三年级主任;那位庞兵,保安队队长。哈哈哈哈哈……”

    苏凌淮只好跟着笑,“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尴尬是尴尬,好歹进了学校。

    李季悦和郎胖先后被电话叫走,临走前给他交代清楚了心理室的位置。

    苏凌淮,在同龄小朋友死背九九乘法口诀表时,就进入初中接受高级知识的熏陶。

    他皮得很,在学校死活闲不住,一个不留意就跑出去撒野。初中班主任知道他情况特殊,本来也没必要接受义务教育,就由着他闹。

    老天的确是不公平的,就苏凌淮这林林总总学了不到半年的的人,小小年纪去中考,分数还压倒一大半人,可以公费上个不错的高中。

    但他不愿意,混了个初中文凭就天南海北的胡乱晃悠,这一晃就到了上大学的年纪。

    本该上大学的人来到了高中,开始他人生第一个任务。

    高中,对苏凌淮而言是个新奇的地方。偌大的学校,竟然看不到学生活动,只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阿姨在打扫卫生,于是他偷偷把卷卷从口袋里捞出来,一起欣赏欣赏校内风光。

    卷卷不想离开温暖的羽绒服,只是配合着把头从拉链处探出。

    “哇!高中真是个好地方,我已经感受到了知识的熏陶。”苏凌淮在缝缝补补的跑道上蹦跶了小半圈,又起意,“走,我们去看看传说中的高中生,是不是真的不用休息。”

    “那边那边,有几栋楼。”卷卷的好奇不比苏凌淮少,晃悠着毛茸茸的脑袋观察学校。

    一路小跑靠近卷卷说的那几栋楼,跑到近前,苏凌淮反而感到奇怪。

    “卷卷,你看,这几栋楼都用铁网封起来了,像监狱一样,学校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卷卷同样很吃惊,爪子都扒拉出羽绒服仔细观察起来,观察无果,只好歪着头胡乱猜测,“不是说进监狱的人表现良好能减刑吗?让他们在学校工作充当免费劳动力,还能节省社会资源呢。就是不知道怎么保证犯罪分子不伤害学生。”

    “这都用铁网围起来了,看管这么严,估计想死都不容易,肯定有办法控制他们,让他们作不了妖。”苏凌淮对卷卷的猜测深信不疑,大胆补充。

    出于对监狱的好奇,苏凌淮兴冲冲的冲上了顶楼。

    早上八点多,对苏凌淮而言是睡觉的好时候。但是今天,是他开始做任务的第一天,所以起了个大早赶到学校来。

    可是高中生的八点是属于学习的。

    苏凌淮没有想到他以为的监狱里关着的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而是一群比他还小个两三岁的学生。

    冬天的阳光并不炽烈,却很温暖,穿过铁丝网,在地板上印下铁丝网的影子。

    苏凌淮走上印着铁丝网影的走廊,步子都变得局促。他疑惑的想:为什么要把学生关起来?

    老师尽职尽责的讲,统一校服外套的学生却各管各的。

    看似在学习的占了半数,这一半人中却有走神的、坐的板板正正睡觉的、欲睡不睡头一点一点比拜神还勤勉的;有偷吃面包的,或许是早餐;头凑近聊天的也有几对。

    大多数学生应该是冷的,手几乎都插在口袋里,拿笔的没几个,抱着暖手壶的倒是不少。

    “天这么冷都不知道穿多点,又不像我长了一身漂亮保暖的皮毛,高中生可不怎么聪明啊。”卷卷不想被人看到,时不时冒个头视察一两眼。看到学生们傻呆呆的裹紧校服外套,但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卷卷完全不理解他们。

    连苏凌淮这个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小废物一到冬天都乖乖把自己塞进羽绒服里,裤子一穿好几件,头发都不打理了,臃肿的像个头顶长金毛的球,把形象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些学生竟然比苏凌淮还在乎形象吗?穿的也不好看啊!

    部分学生注意到了苏凌淮,停笔推搡着身边人一起看。

    苏凌淮有些尴尬。学生们的眼神不是单纯的欣赏,他们的眼睛早已黯淡无光,暂时性的忘记了怎么表达纯粹的好奇。

    不少人的眼中有一种感觉新奇、故而打量的意味,像在看什么珍稀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