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郁初没来。
第三天第四天,郁初还是没来。
江徊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的时候,听到班主任正在跟隔壁班的老师抱怨。
年轻的女老师说起郁初就不断叹气:“唉,刘老师,你是不知道,我们班那个郁初,三天两头请假,这课还上不上了?成绩还那么差,校长都找我谈过两次话了,发愁死人了。”
旁边架着厚厚眼镜框的中年女老师“哎呦”了一声,放下了手头的红笔:“谁说不是呢。不过……年级第一不是也在你们班吗?要不让他们互帮互助一下?”
杨杨闻言思考了几秒,有些为难:“就怕耽误人家江徊。”
刘老师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回头你问问好了。对了,杨杨”,刘老师压低了声音:“我还听说,那个学生拿刀子捅过人?”
杨杨朝她靠近了一些,也压低了声音:“应该不能吧,我看那孩子也没传言里那么坏……没见过的事,我们也不能乱说。就是——”杨杨犹豫了一些,有些无奈:“郁初脸上老是鼻青脸肿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改天我得把他家长请来问问。”
刘老师摇了摇头,想起了自己家里刚上高中的小孩儿,昨天还赌气躲在房间里不吃饭:“现在的孩子啊——”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看见了门口的江徊:“哎,这不是你们班那年级第一吗?”
两位老师齐齐看过来。
江徊顶着他们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敲了敲门,喊了声“老师”。
杨杨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朝他笑眯眯地招了招手:“哎呀,差点把你忘了,快过来,坐这儿。”
江徊依言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杨杨先是问了他最近的学习状况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听到江徊说“挺好的”,才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下个星期的升旗仪式,又轮到你上去演讲了,记得提前写好演讲稿。”
江徊应了。
他从高一起就成绩好,经常被选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演讲稿没写过十回也有八回了,杨杨还是很放心的。
气氛安静了两秒,杨杨往后靠了一下,斟酌着开口:“江徊啊,你愿不愿意帮老师个忙,辅导一下咱班的郁初同学。他那成绩,实在是太拖班级后腿了。”
杨杨一说起这个就又想叹气:“语文作文都能交白卷,唉……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老师绝对不强迫你,这本来也不是你的工作。”
江徊沉默了一会儿。
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杨杨以为他不愿意,刚要说“没事,那算了吧”,江徊就抬起眼:“我没意见。”
杨杨一怔,随即笑道:“那就先这么说定了,老师先谢谢你了。郁初那边回头我去说。”
她又说了几句,看快上课了,就让江徊回去。
江徊转身出门时,恰巧碰到了胡主任逮着几个课间上蹿下跳的学生训斥。
张明扬跟几个小弟吊儿郎当地倚着墙,察觉到视线,转头看过来,目光不善。
江徊在他们看过来之前收回目光,从走廊另一侧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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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初等脸上的伤好了点才回到学校。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喊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
刘老师看着试卷上的“先帝创业未半,蹦迪花光预算”,手中的红笔险些折断。
她气笑了,刚要叫杨杨过来看,一抬头,杨杨桌前正坐了个学生,刚好背对着她看不清脸。
这么热的天,那学生还穿的长袖,从头到尾遮得严严实实。
刘老师疑惑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大太阳,也没多想,低下头继续批改试卷了。
办公桌前。
师生两人面面相觑。
杨杨盯着郁初的口罩看了好一会儿,纳闷儿地问:“你戴个口罩干嘛?办公室里是有毒?”
郁初:“……戴着看起来更帅。”
杨杨无语:“把口罩摘了,你这样子上课像话吗?”
郁初无奈,妥协地往下拉了拉。
他刚拉下来,杨杨就瞪大了眼,直接上手把他的口罩拽掉,露出脸上的青青紫紫。
“郁初!”杨杨被气得好几秒说不出话:“……你又跟谁打架了?!”
郁初随便说了个名字。
杨杨皱眉:“为什么打架?”
郁初面不改色地瞎扯:“他抢我钱。”
杨杨:“你这么人高马大的还能被抢钱?”
郁初继续扯:“他们人多。”
杨杨:“……”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举起桌上的菊花茶喝了一大口。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杨杨深吸了一口气:“叫你来是想跟你说,我打算给你找个同桌。”
郁初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刚要拒绝就被打断,“——你别说话,拒绝无效。你看看你那语文作文,我教这么多年书了,头一次看见有人作文交白卷的?你是嫌分多了拿着烫手非得往外扔一点儿?”
杨杨把月考卷子扔到他面前,一脸恨铁不成钢。
白花花的试卷上,那行黑体的“点滴父爱/母爱汇成河”格外显眼。
郁初盯着作文题目看了两秒,忽然低下头笑了一声。
杨杨以为他还不愿意:“有意见也先憋着,反正我已经跟江徊同学说好了,等会儿回去你俩就就收拾收拾。等你什么时候考进班级前二十,你就什么时候再来找我提意见。”
听到某个熟悉的名字,郁初一愣。
杨杨伸出手在郁初面前晃了两下:“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郁初回神:“您说谁?”
杨杨奇怪地看着他:“江徊啊。”
郁初低声说了一句:“还真是阴魂不散。”
杨杨只看见眼前的男生嘟囔了句什么,也没听清:“说什么呢?大点儿声。”
“没”,郁初把口罩重新戴好:“没别的事儿了吧?那老师我就先走了。”
刚迈出一步,就被叫住:“哎,等会儿。”
他一回头,就被迎面扔了个什么玩意儿过来。
郁初下意识接住。
是一盒消肿止痛膏。
“把你脸上的伤抹一抹”,杨杨看着他,面露责备:“这么大个人了,还天天跟人打架,回头胡主任看见了又得找我谈话。”
郁初把药膏塞进上衣口袋里,随口道:“放心,到时候我就说我自己摔的。”
杨杨眼睛瞪得更大了,没好气地起身赶他:“走走走!赶紧上你的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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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初回去的时候,班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他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那些偷偷打量的视线。
有反应慢的,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口罩发呆,面上表情未变,脑子里却“我草”一声,已经迅速脑补出一场激烈的群架,一打五那种。
然后就觉得后背发凉。
一回神,就对上了男生冷冰冰的眼睛。
郁初朝他挑眉:“这么爱看要不我坐近点儿给你看?”
那人尴尬地笑了一声:“哈哈,那倒也……倒也不用。”
说完借口尿急就往厕所狂奔,跟后面有鬼追似的。
郁初耸了耸肩,无视掉周围的目光,绕过讲台回到最后一排。
然后熟练地趴下,闭眼。
上午大课间,杨杨打着“强弱搭配促进学习”的旗号,重新分配了座位,之后又急匆匆地赶去开会,让他们赶在上课前收拾好。
“啊——我不想坐第一排。”
男生甲抬着自己的书桌,哭丧着脸,每走一步都像在奔赴刑场。
中途被地上堆的乱七八糟的习题册绊了一下,一个书桌里掉出来一大堆零食。
“我草”,男生乙吃惊的看着他:“你饿死鬼投胎啊?”
男生甲飞快地将地上的零食捡起来塞回去,理直气壮地反驳:“我还在长个子啊,多吃点儿怎么了。。”
他正要捡起最后一包薯片,一只脚猝不及防地踩了上去。
“嘭”的一声,薯片漏气了。
男生甲一句优美的“我草泥马”还没出口,就被男生乙及时打断:“咳咳!”
张明扬还在若无其事地跟几个小弟聊一会儿去哪个网吧,好像根本没发现脚下的薯片。
男生甲憋着一口气,脸色铁青,被男生乙强行拽走了。
出了教室,男生乙低声劝他:“干嘛跟他起冲突,那群人是什么货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看方文浩。”顿了顿,他继续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再说了,那个谁也在呢。”
男生甲心有不甘,只能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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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徊已经收好东西了,在做一张数学卷。
周围断断续续传来桌椅碰撞的声音,有些嘈杂,但他身旁的人却始终不动如山,从他搬过来就没见醒,睡得极沉。
江徊很快做完了选择,忍不住又看了郁初一眼。
男生的脸埋在胳膊里,身上还穿着外套,额间被闷出一层薄薄的汗。
江徊默默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人估计八百年没睡过觉了。
直到前桌女生放在桌上的玻璃杯被不小心碰倒,发出“咣当”一声巨响,身旁的人终于舍得动了一下,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郁初烦躁地“啧”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被吵醒的眼神看起来格外凶。
他正处于刚睡醒啥也记不起来的空白中,看清旁边是谁,不自觉皱起了眉:“你——”
“坐这儿干嘛”几个字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迟来的想起了发生了什么事。
江徊只听见一个“你”,于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郁初没理他,脸色很臭。少顷,起身出了教室。站起来的动作太大,无辜的笔被碰掉到了地上。
“吓死人了,我刚以为要打起来。”,前桌的女生往前挪了挪椅子,低声跟同桌说。
江徊不知道对方抽哪门子疯,默默捡起地上的笔,结果笔漏墨了。
江·重度洁癖·徊:“……”
面无表情地把手里摔坏的笔扔进垃圾桶,江徊出门直奔洗手间。
快上课了,洗手间里没什么人,只有穿着长袖的男生站在窗边,指间夹着烟。
听见声响,对方抬头朝他看过来,额前漆黑的碎发上还挂着几滴水珠。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还是郁初先移开视线,他转过身,看向窗外,听见身后的人走到洗手池旁边,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啦啦”地响,然后关上,脚步声越来越远。
“江徊。”
郁初半靠着墙,眼神晦暗不明,像是自言自语:“你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