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四周炫彩夺目的霓虹灯牌,樊也往街道深处走去。
耳边人声鼎沸的浮华渐渐远了,另一种热切的喧闹扑面而来。
“快看,是樊哥!”
“樊哥!我想死你啦!”
“这就回来了?饭还没好,冰淇淋巧克力慕斯栗子糕绿豆饼柠檬茶,还有十三里铺的小馄饨都买了,就在冰箱。”
“……”
吵嚷的话音未落,一阵残影闪过。
刚还是人形呢,扑向樊也的一瞬,就变成了只长毛的三花,糊了他一脸。
“你,你下来!”嗫嚅微哑的声音从樊也脚下传来,是一只蠢蠢欲动的小蛇,“我也要抱……”
忙着做菜的狐狸往外一瞧,立马心领神会道:“大头可结结实实等了你一整天!”
“哼。”小蛇卷曲着尾巴,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以表达对“大头”这个称呼的不满。
然而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乐呵呵地哄笑着。
接连几日的奔波,把樊也本就稀碎的能量条干得一干二净。
但为了一碗水端平,他还是左手一只三花,右手一条小蛇,就这样被盘着走进厨房。
甫一进门,独属于羊肉的膻味便裹着浓香袭来。
他们哪来的肉?
星际法明文规定:为保护食草动物安全,食肉动物禁止以任何形式食用肉类。
如果自己在,还能以人类的身份夹带私货,但自己走了这么多天……,除非……
除非他们闯了更大的祸,不惜用美食前来请罪!
“我给你们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樊也沉声。
然而他话音刚落,却见咪咪钻进了橱柜,小蛇盘上了桌角。
霎时,他心中涌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是咪咪又挠了客人?
还是大头又咬了隔壁二狗?
难不成是死狐狸又调戏了良家妇女?
只要不是招惹了食草动物,一切都好说。
然而,三小只仿佛读懂了空气。就连远在厨房的胡久为都关了火,同两个小辈排排跪在软垫上,低头忏悔。
不是吧!
此刻樊也脑中只有一行大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只要我不知道,苦难就永远追不上我!休想让我给你们擦屁股!
只可惜,既生瑜何生亮!
樊也刚一起跑,另一腿便被毛茸茸的三只紧紧抱住!
“樊哥——,救我!”
“救屁啊救!”樊也声嘶力竭,“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什么都别告诉我!”
只见那男人将已迈进坟墓的脚死命拔出!正是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为了逃生,他甚至舍弃了无辜的裤子,捂着腚便——跑了!
樊也卧室门前。
一只三花、一条黑蛇、一只狐狸。三兽苦着脸跪在门前,假装抽泣。
“我靠,你们不带这样威胁人的!”樊也破门而出,无能狂怒。
三兽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求求你们了!我的祖宗!让我睡个好觉吧!”
可怜樊也孤身一人,一把屎一把尿,啊呸——!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他们拉扯长大。
但面对此情此景,他还是想仰天长啸:***,*************!
樊也摔门而入,假寐。
三小只死不要脸,等待。
然而,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死。
于是十几分钟后,樊也开门,欲哭无泪道:“说吧,都干什么了。”
三小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看来看去,还生出一股害羞来,扭扭捏捏地红着脸不肯开口。
然而,樊也一见这死出就来气,“死狐狸你都多大个人了,一天天还跟他俩跪在一起装嫩!”
“比我还大十几岁,你好意思吗你!”
“起来!换我跪那儿!”樊也哭腔。
生活毫无美好,只想让人发疯。
于是狭窄的过道内又出现一副奇景:三兽一人面对面跪着,谁也不敢说话,郑重宛如拜天地。
终于,心如死灰的樊也开口:“费奕,你先说。”
“我揍了来店里闹事的兔子……”胖头蛇低头。
“米然。”樊也扶额。
“我捞了市中心喷泉的金鱼……”咪咪垂泪。
“胡久为。”樊也苦笑。
“我……、我偷了隔壁母鸡的鸡蛋……”老狐狸脸红。
兔兔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要揍兔兔?樊也心中的小人一号叫道。
鱼鱼那么自由,你怎么忍心吃鱼鱼?樊也心中的小人二号叫道。
鸡鸡……啊呸鸡鸡!
隔壁老母鸡招你惹你了啊!鸡到晚年一天就生那三瓜俩蛋,你还早上悄摸去给人偷了!
你怎么那么缺德啊你!
心中默念一百遍老子孟子孙子墨子道德经金刚经九阴真经红楼梦西游记以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没用……
樊也落泪,“然后呢?”
“然后、然后被兽管局发现了……”咪咪卖萌。
“再然后呢?”樊也苦笑·pro。
“再然后……,被、被罚了一百万星币。”大头低语。
“最后呢?”樊也咬牙。
“半个月内交上……,否则……否则关店……”狐狸撒娇。
“很好。”牙咬碎了。
毁灭吧,老子不玩了。
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三小只荡漾的心门被狠狠关上。偏偏关的时候还不小心把门拍碎了,现在正嗷嗷地直灌冷风。
古语唱,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棵草。抬眼一看,这饭店的名字,不正叫野草么。
众所周知,人在面对重大刺激时是睡不着的。
你以为樊也也会如此?
怎么可能!本着今日事,明日毕的原则,——他睡得老香了。
管他外边儿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樊也都睡它个昏天黑地、四仰八叉。
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都上了刑场还没精没神的算怎么回事。
可惜樊也朴实的愿望,又又又又又又落空了。
天刚露出鱼肚白,樊也正会周公呢,“咚”的一声,他的卧室屋顶就破了个大洞。
温暖的水床和喂到嘴边的甜点,都被一只庞然大物击得粉碎。
再一看,——我的席梦思!我的雕花大床!全**塌了!
然而樊也还未来得及发怒,怀中便落入一团温软。随手一撸,毛茸茸的、油光水滑。
“唔——!”
手中的毛团儿瞬间炸了起来,刚还绵软的触感,立刻被挺翘富有弹性的圆润取代。
——竟是一个风姿绰约的男性,如果他不语出惊人的话。
“你一定就是我老婆吧!”
樊也对上他的目光。
那分明是双野性十足的眼,像盛着星火的琥珀,灼人双目。
但此刻他望着你,却又像只迎主人归家的狗,——专注得仿佛世上只你一人。
直到那明亮的眸中多了几分羞涩,樊也这才反应过来。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将抱在人尾巴根处的双手放开,“你认错人了。”
闻言,那眸子瞬间涌出泪花,“怎么可能!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一定认识你的!”
“我追着你的味道,从昆仑山一直追到这里!”
昆仑?失忆?然而樊也根本来不及处理这些信息,大清早的……
再动就要起生理反应了。
“咳,你先下去。”樊也催促道。
“老婆你不要我了吗?”琥珀色的眸子逐渐含泪。
热腾腾的耳朵朝着樊也手心拱去,指腹刚一蹭过绒毛,那耳朵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敏感得抖了两抖。
“我不是你老婆。”樊也只觉得手被烫到。
“呜——,老婆不要我了。”美人梨花带雨。
骑在樊也身上,他一边哭一边竟连身体也控制不住,耳朵尾巴全冒了出来,随着他的哭声一抖一抖,仿佛伤心至极。
只是可惜了。
如果早一天,这一套或许对樊也还有些效果。
现在?他已心如死灰!
首先,他对眼泪过敏。
其次,他对兽人过敏。
最后,他对一切可怜兮兮想让他负责的生物都过敏!
负责?怎么可能。
白嫖才是人性本质。
于是樊也·柳下惠毫不动摇,冷冷的语调中尽是审视,“你是什么东西?野狗么?”
“野狗?!我是狼!一看这尾巴!这耳朵!还有……还有你看这牙!”
边说着,他将尾巴耳朵尽数塞入樊也手中,甚至为展现自己的威风,连犬牙都露了出来。
“哦?原来是只狼。”
修长的指节从外侧轻抚着狼牙,另一手却霎时掐住对方脖颈,“来野草做什么?”
“找老婆……”贺途忍着窒息道。
樊也轻嗤一声,“找到床上来?”
“太香了,我忍不住。”
温热的手指撬开紧闭的牙关,樊也用拇指抵住上颚,迫使对方乖乖张嘴。
柔软的舌头被粗粝的手指一把拽出。樊也检查后,确认除犬齿外,口腔内没有藏匿危险的异物。
“你对谁都这样?”樊也笑。
“只对你。”贺途艰难地吐字。
“呵。”
堪称粗暴的查验草草结束。
粉嫩的舌尖无助地被呼吸催着,耷拉在唇边。长时间的仰头,叫丰沛的啖液顺着唇角滑落。
樊也的手指抽出口腔,连带出丝丝缕缕的粘液,粘在皮肤上反射出茵茵亮光。
“啧,真脏。”
他嫌弃地用纸巾擦手,快要窒息的美人被甩落一旁,宛如一个漏风的破布袋子,伏在地板上喘气。
这些年谋杀、探秘、踩点的数不胜数。樊也并没有兴趣关心,这一个又是什么目的。
然而他刚抬步欲走,一根灰白的大尾巴就顺着小腿卷了上来。
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抚过,勾着小腿逐渐往上。伴着主人的喘息,它还不停地扫蹭讨好,挠得人心痒。
“老婆……,不要走……”
这就缓过来了?他刚才用了几分力,自己最清楚不过。
但一个成年雄性兽人,面对致命的攻击却毫不反抗。有趣。
从上至下地,樊也掐住兽人的颚骨,饱含赞赏:“真可爱啊。”
然而下身却轻松挣开,一脚踩在那柔软的尾巴之上。
厚重的靴底狠狠碾过。脆弱的尾巴痉挛颤抖,却并未逃离。
“老婆……,再用力一点……我不痛的……”美人眼眶通红。
“哐当——”
两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瞧去,是前来送饭的胡久为惊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