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魔界下了一场大雨,到现在地面都是湿的。

    谢宴抱着暮文舒走在石子铺成的小道上,暮文舒卧在他怀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你带我去后街干嘛?”

    靠着的胸脯微微振动,谢宴清冷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有惊喜。”

    “那里黑布隆冬的,你藏的惊喜能找到吗?”

    “你去了便知……”

    暮文舒“啧”了一声,扯了扯谢宴的衣服:“谢宴你都学会卖关子了。”

    可还没等两人过去,就被别人拦了下来。

    “魔尊,天界圣女求见。”

    暮文舒把自己埋在谢宴怀里的头抬起来。

    “边月,她怎么来了?”

    他拍了拍谢宴:“估计是有什么急事。走,去看看。”

    谢宴并未听话转身,他抿着唇,有点不情愿的意思。

    而暮文舒却伸长脖子往后望,一心想着暮边月为何在此,半点都没有注意到他。

    谢宴清冷的眼神落在暮文舒头顶,半晌良久认命般地转身回去。

    暮边月,天界圣女,比暮文舒小两百岁,是妖界唯一的凤凰,六岁的时候被妖王送来天界当质子。

    与暮文舒、谢宴俩人一同长大。

    暮边月当年作为弃子被送到天界,妖王都没想着她能活下去,当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准备,还是暮文舒带她去凡间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把常用物品备齐。

    当然,边月她也是争气,修炼时总是废寝忘食,每日挥剑万次,练符千次,时常把自己的手弄的血肉模糊,衣服里的汗都能拧出一碗来。

    晨兴夜寐从不见一日怠慢,四百岁时便从不受众仙待见的质子,一跃成为尊贵的圣女。

    还叫尊主亲自为她改了名,冠了尊主的姓。

    成为了天界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圣女,比暮文舒成为圣子还年轻两百年。

    ……

    两人一同来到魔界前殿,远远的便看见一抹深蓝色身影,那女子长发束起抱剑立于大殿正中央。

    脊背挺直,像棵树,她一向如此……

    似是发觉二人过来了,她转身抱拳行了一礼,道:“魔尊,兄长。”

    暮文舒拍拍谢宴的肩膀示意放他下来:“边月,你今日怎的过来了,可是天界发生了什么?”

    “并非。”暮边月也是个比较冷漠的性格,和谢宴一样,他们两都是从小被暮文舒带大的。

    说实话暮文舒有时候挺郁闷的,明明他也不是一整天蹦不出个响来的人,为什么养大的崽子一个比一个话少。

    暮边月淡淡道:“是流光秘境,三日前不知是何原由,流光秘境竟在缓缓消散,师尊命我去查,我也未能查出原因来。

    天界众神一致认为是因为兄长诛杀了守境兽,他们希望兄长能给出的交代来,师尊命我告知与你。

    若是真同你有关,希望兄长能前去解决此事。

    若是同你无关,还请兄长助我一臂之力。”

    “流光秘境竟然要消散了!”暮文舒看上去很惊讶,“怎会如此?”

    流光秘境,四大秘境之一,至今为止无人能真正进入其核心处,众人一直都是在边缘地带捡漏些好处。

    半月前,秘境内的神兽白泽突然失控,从秘境深处跑出来,重伤了人界前去历练的弟子们。

    暮文舒一接到任务便马不停蹄的赶到,多次为白泽弹奏安魂曲,但一直毫无用处,逼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多费些精力诛杀了白泽。

    往日也有秘境之内境兽被杀之事发生,但也一直也没听说过哪个失去守境兽的秘境会因此而消散啊。

    暮文舒一手环胸,一手抚摸自己的下巴沉思道:“半月前,我诛杀白泽之后也有追查白泽发狂的原因,但迫于时间紧急,我也只能无功而返。”

    “白泽向来性情温和,从不轻易伤人,那日却无辜杀死数名修为都不到金丹期的修士,我在拿到资料时便觉不对……”

    暮边月抬眸看着他:“兄长的意思是:白泽发狂和秘境消散的原因是一样的,还是说白泽发狂是因为秘境将要消散。”

    暮文舒摇头:“不知,还要前去一看,可我现在神骨破碎,修为尽失怕是……”

    暮文舒话音未落暮边月便抬手举起一只白玉瓷瓶。

    “师尊道若你要前去,便将此物交于你,一共五粒天阶聚灵丹,不到万不得已勿用。”

    暮文舒一怔接过笑道:“如此我便不怕了,边月你如今还有多长时间。”

    神,曾被天道下过咒,大意便是:神不得在除天界之外的地方停留超过一日,否则降下天雷,劈散三魂六魄。

    暮边月六百岁就修出了神骨,所以她也不能在除天界以外的地方停留过长时间。

    而暮文舒神骨被剃,已经不算神了便不必担心。

    半月前他也是因为时间不够了,只能匆匆返回,没能查清楚白泽发狂的原因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他便把这事给抛到了脑后。

    “无妨,我还未去过流光秘境,接到任务后我便直接来来找你,如今过去才两柱香的时间。”

    “那便好,”暮文舒转头看向谢宴,他压低声音温柔道:

    “阿宴,我很快便会回来,你等等我,忙完此事我再同你去看你准备的惊喜,好吗?”

    他看见谢宴皱起眉头似乎有点不可置信道:“你不带我。”

    暮文舒一头雾水:“此事同你无关,我为何带你,平白麻烦你?”

    “你剃去神骨,修为尽失,现在连凡人都打不过,我若不去,何人能护你。

    难不成你要把聚灵丹当饭吃?!”

    暮边月皱眉:“我可以。”

    谢宴打量她:“你不行,虽你修为不错,但此番前去,需要神力的地方定然甚多,消耗巨大,万一真出什么事,自保尚且费力,如何护他。”

    谢宴所谓的神力不够完全是胡扯,神力是人间的香火,只要香火不断,神力便源源不断,暮边月还是圣女,受到香火供奉只会多不会少,神力怎会不够。

    但暮边月还是认真考虑起来,暮文舒虽然懒散,但从小到大真出了什么事都是暮文舒在护着她,她从未真正将暮文舒护在身后。

    她习惯了承受暮文舒的保护,习惯了躲在这个保护壳下,因为暮文舒很强大,他的修为在三界六道,四海八荒仅次于师尊。

    如今虽知暮文舒剃去神骨,变成一介凡人,但在她的潜意识里,暮文舒一直都是那个无所不能、高深莫测的兄长,不然她也不会接到任务后第一时间就来找他。

    她刚刚也是赌气一般的说,她是能护着暮文舒,但危险降临的时候。

    她不会因为习惯而躲暮文舒后面,反倒是挺身而出保护兄长吗,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好,我们一同前去。”虽然暮边月心中百转千回,但实际上也才不过几息。

    “兄长现在没有灵力,你带着他,我们位移前去。”

    暮文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宴一把抱起,两人原地结印,转瞬便消失了。

    不过瞬息之间,三人便站在了流光秘境的入口,正如暮边月所说,流光秘境正在消散。

    所以入口的黑洞都变得透明了起来。

    三人对视一眼,暮文舒拽了拽谢宴的衣服:“走,进去?”

    “稍等,”谢宴将一条红绳交给暮文舒:“这个,系在你手腕上,进了流光秘境,我们便会被分开,你系上这个我好尽快找到你。”

    暮文舒接过:“这是千玑绳?!”

    千玑绳,知先机结因果,曾是天界神物,后来几经辗转流落魔界不知去向,没想到竟在谢宴手里。

    他缠在左手手腕上,单手打了个蝴蝶结,又给谢宴的左手系上另一段,随机将自己的拴着红线的手腕怼到后者眼前晃了晃:“好了,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后者微微点点头,也递给暮边月一条。

    随后一阵天旋地转,暮文舒掉在一个华丽的殿堂门口。

    门口放着一对三人高,由白玉造的白泽像,大门是由黄金玉打造的,

    这里藏着流光秘境的所有秘密。

    暮文舒理了理衣衫顺便解开了千机绳,他拱手道:“晚辈暮文舒迟来赴约,还望前辈见谅。”

    “暮小友来了,快快进来吧,我们几个老家伙可等你好久了,哈哈哈哈”一道低沉深厚的声音从们的那边传来,随即厚重的玉门缓缓打开。

    还没等他进去,一只白色的球就率先滚了出来,咚的一下撞在暮文舒腿上了,暮文舒嘴角含笑,将那毛茸茸的一坨抱了起来。

    定眼一看,竟是传言中那只被暮文舒杀死的白泽。

    ‘几日不见,小白你又胖了啊,我都抱不动你了。’

    白泽似是能听懂一般,不满的在暮文舒怀里哼哼唧唧。

    “它是胖了,但你反倒瘦了不少,神骨也没了,比第一次见你还狼狈。”

    说话的人一位白发老者,身着一袭黑色道袍,后背微弯,摸着自己花白的长须,说话习惯拖着腔调,倒也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但暮文舒知道这是一个老顽固,总爱在下棋的时候耍无赖。

    “薛前辈。”暮文舒笑道:“您又输棋偷跑出来啦?”

    薛毅表面上吹胡子瞪眼,实际语调微急透露着些许虚心:“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下棋什么时候输过,行了快进去吧,瞧你现在站都站不稳了,叫那姓李的给你看看。”

    暮文舒眼角带着笑意,他摸摸白泽圆滚滚的脑袋跟了上去。进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雾,这才真的进入了流光秘境的内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汪仿佛清澈能见底的池水,池中央坐落着一间白玉制的亭子,有两人跪坐其中执子落棋,但周边并无一条通往亭子的桥。

    一人两鬓斑白,同薛毅年纪相仿,一人身着青衣头戴玉冠,竟与暮文舒差不多大,前者李云安善医理,后者萧景程是一位很厉害的剑修,这三人皆是暮文舒第一次来秘境时认识的。

    暮文舒跟在薛毅身后,不知薛毅做了什么,两人踏在水面上并未掉下去,像是站在平地一般。

    似是察觉两人过来了,李云安执棋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眼道:“老远就听到薛兄说你失了神骨,过来坐这我给你看看。”

    暮文舒听话坐在他指的地方,又将袖子挽起将胳膊递过去。李云安将手搭在暮文舒手腕上,半晌无话。

    暮文舒任由对方的灵力游走在自己的静脉之中,他的视线落在萧景程身上,两人对视,萧景程对他比了一个手势:‘剔骨,可痛?’

    萧景程是位天生的喑人,不会说话但能听见别人说话,暮文舒想了想摇头道:“还好吧,并没有想象中的疼。”

    听他这般说,李云安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但薛毅心直口快道:“不疼?瞧你那脸都疼白了,跟鬼似的,还说不疼。”

    李云安紧接着道:“你倒是心狠,把自己弄得都没几天好活了,我都开始怀疑把流光秘境交给你对不对了。我们几个才休息了几天,你就把流光秘境弄得跟你一样快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