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不行吧!
楚旭还算清醒,其净是修士,怎么可能看上他这个凡人!
但相对应的话本还真有,他也看过不少……
但是话本里受苦受累的都是仙人,换言之,他们如果在一起,受罪的是其净。
说真的,让风华绝代的仙子因为一个凡人受尽苦楚坠入凡尘,这种事在话本里他就看不上,在现实中他更不可能做。
他不能和其净在一起。
他不能喜欢其净。
他不能!
……
怎么办怎么办……
话本根本没有教怎么不相爱的,无论过程多坎坷结局都是两人在一起。
对了,楚旭眼前一亮,反着来!
话本里男方奋起直追,那他就躲着其净走。
没有交集其净就不可能会爱上他。
而他自己,
看不见应该就不会爱了。
……
……
事实证明,不可能。
离别会引起思念,思念会助长爱意。
为了当初那决定,楚旭毅然决然拒绝了其净住在药峰的提议,而真明住在弟子院,且那里没有空位,他就主动提出住在其方那里。
虽然其净和其方同为其字辈,但师承不同长老,平日里不常走动;而给楚旭换药的都是其净的弟子,其净不会亲自到场,因此,自到达宗门后,楚旭就没见过其净。
刚开始他还很开心,但几天后便开心不起来了,他想其净,想的要死了。
他可真是没有一点自制力!
自住到其方这儿以后,他已经这样骂过自己无数遍了,奈何他就这样。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总得找个办法吧。
终日躺在榻上又容易多想,他便决定转移注意。
他极想出去逛逛,在宗门四处看看,但是他自己不能走,得别人抬着他,太麻烦了,他也不好意思。
于是他想到找朋友一起玩,而第一个想到的人自然是其方。
其方好像挺厉害,住山顶上,而楚旭暂住山腰上的弟子院。
虽说给楚旭送饭的任务在其方身上,但他性格冷淡,来了也不主动说话,不常来找他,而楚旭腿坏了没法找他,留也留他不住。
这个想法只能作废。
更令楚旭难过的是,其方没收徒弟,偌大的弟子院只有他一个活人,他想找别人都没法。
好吧,别人其实也有,就是来给他换药的其净的弟子。但她们都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他还是知道的,更别说那还是其净的弟子。
至于之前跟他处得火热的真明,自进宗门后就没出现过,跟死了一样。楚旭问过其方,说是他闭关了。
左右都没有出路,他只能放弃这个方案,退而求其次决定看话本。
他自幼就喜欢话本,小时候是听哥哥们讲话本,等识字了就自己开始读,读完了还讲给他妹妹听。
和哥哥们一样,他也最爱仙人侠客一类,并且感染了被他带大的妹妹。他们四个约定,有朝一日也要像话本中的侠客那样仗剑天涯,斩凶除恶,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间!
可惜,现在市面上的话本他大都看过,他只能重温经典。
说实话,他已经重温了好几遍了,那些“经典”虽好看,但重温多了,还是会腻的。
但没办法,楚旭只能趁其方来时托他去他家带几册话本回来。
……
好吧,确实重温太多遍了,看都看不进去。
而且里面那些惊心动魄的爱情格外碍眼。
楚旭还是回归上一方案,在其方下一次来时死死抱住他胳膊,“其方哥!你陪我说说话吧!求你了!……”
他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虽然不合适,但毕竟有求于人,得亲近一点。
因位置关系楚旭看不到其方的脸,只感觉到他手紧绷又舒展,舒展又紧绷,像是有几次想把他甩出去但怕一不小心把他摔死了。
楚旭再接再厉,“其方哥!如果你走了我就不活了!”
“胡说什么。”其方声音有些不自然,“你想说些什么?”
“什么都行!”楚旭想了想,“其方哥你传我剑法如何!”
他馋其方的剑法好久了,那日他在妖族幻境中念念不忘的就是其方的剑法。
可其方答:“你不是我宗的人,剑法不能外传。”
“那我拜你为师!”楚旭脱口而出,回想一下忽然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他既能圆梦,又能与其净拉近距离,同为修士,怎么说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吧。
他忽然想起什么,“其方哥,你们修士会找道侣吗?”
然后他的希望就被其方狠狠打碎了——
“不会。”
前一个问题慢的要死,这个倒是快!
楚旭急了,“那话本中的爱情……”
“假的。”
其方真是一点委婉都不懂!
楚旭暗地里狠狠指责他,他的心已被其方那两句话四个字刺碎了。
但面上他不敢表露,只是沉默地撒开手趴下。
其方好像察觉出什么,“你怎么了?”
“没事。”既然不可能,楚旭也没打算把这点感情说出来,到时候还要打扰其净,不好。
他闷闷地转移话题,“其方哥,我想出去走动走动。”
“不可,你需要卧床静养。”
愿望屡屡得不到满足,楚旭气了,也不再想关怀其方,“你抬我走不就成了?”
其方竟没生气,“这倒可行。”
还答应了。
楚旭气卡在半道,消下去了,转而有些愧疚,反思自己是不是得寸进尺了,分明其方什么都没做错,说话虽直了点,但句句属实。
但很快他就忘了愧疚,因为他看着其方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唰唰几下折出一匹纸马,又不知从哪儿取出笔墨,为纸马点睛。
那点睛的纸马落地便长,一直长到正常马大小,甩着尾巴踱着碎步,跟真的一样。
楚旭惊呆了,他想学!管他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他要修仙!
他猛扑上去一把抱住其方胳膊,“其方哥!你收了我吧!”
其方这次是真把他推开了,样子还挺认真,“你年纪太大,不适合。”
“怎么就大了!”楚旭急了,“我刚十八,那话本中的主角而立之年修仙也照样打遍天下,我怎么就大了!”
其方看他,神情颇有些无奈,“话本都是骗人的。”
这楚旭当然明白,但他不死心,“不试试怎么知道!”
其方却依旧道,“我不会收你。”
楚旭和他对视半天没等到他改口,只能妥协,闷闷地答道,“好吧。”
他想,不收就不收,宗门这么大,总能找出一个愿意收他,真明肯定会,等真明出关他就去问问。
“好了,你上马吧。”
是其方的声音?
楚旭抬头,发现其方竟主动递出手,作势要扶他。
这是看他难过主动安慰他?
虽然搞得跟想早点完成任务一样。
楚旭高兴起来,在他的帮助下爬上纸马,刚准备回头说声多谢,结果还没转头马就开始跑。
“啊!”他死死抱着纸马脖子生怕摔下去,余光看见其方站在后面根本没动,本就吓坏的他愈发着急,“你……!”
话刚出口,纸马就跑出大门,他连其方的影儿也看不见了——
“救命,救命啊!”
他觉得自己真傻,其方肯定是被烦透了,趁这机会想把他扔出去呢!
他还当其方是好心!
“够了,楚旭。”
其方的声音不知从哪儿飘过来。
楚旭惊了一跳,一想也对,仙人有法术,能飞来飞去的,用不着走。
他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把骂他的话说出口。
这一惊,他才发现马其实跑得慢的很,而且很平稳,他刚刚只是没准备好所以觉得吓人,现在想想,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其方不会都看见了吧。
他转头看一圈,甚至连天上都找了,可没看到其方。
“别找了。”
又是其方的声音,楚旭辨别了下,好像是从纸马身上发出来的。
他惊了,其方竟待他如此?
“你怎么附身在马上,这多不好意思。”
“不是附身,纸马上有传音符。”对面的其方回答前还愣了两秒。
“原来如此。”楚旭现在觉得合情合理了,这种事确实该是其方做得出来的。
这么说来,他可能是真的好心地想帮他出去走走。
楚旭为自己刚刚那点偏见而愧疚,于是拍着马脖子真诚道,“其方哥,多谢。”
“嗯。”其方轻咳一声,声音有些不自然。
纸马飘飘悠悠带着楚旭顺着山路往下走,一路景色不错,绿植生得都比平常山里的肆意些,姿态各异、色彩光鲜,但这些楚旭来时已经欣赏过了,再欣赏也没意思,他便把重心放在勾其方说话上。
可惜其方人不在,效果自然大打折扣,楚旭得说一大段才能换来他寥寥几个字。
他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只能暗叹一声他厉害。
纸马飘上另一座山,忽而晃进一条曲曲折折的路,延展交错的枝叶如层层叠叠的帷幕,叫楚旭看不透前面的景色。
他的注意不自觉地从其方身上收回来,枝叶一层层减少,对面渐渐明朗:山崖高峭,瀑布成片,潭水碧透;如纱的水汽氤氲,透着些七彩的、极淡的虹光;奇花异植环绕左右。
楚旭看呆了,仙山上果真是仙气飘飘,这就是他想象中仙人居所该有的样子!
他拍着马脖子,“其方哥,这便是你们修炼之处吗?”
其方这回倒回答了,“是,药峰修士会来此处修炼。”
楚旭喜欢极了,在这里修炼定是舒服,等他拜真明为师后他也要来!
说起真明,他转而又想起他正在闭关,便问:“真明在此处修炼吗?”
“不在,他们有自己的修炼处。”
“哦这样,”楚旭觉得那必定也是处钟灵琉秀的地,激动的很,“其方哥快带我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弟子院罢了,和你住的没什么区别。”
“啊?”楚旭都为真明感到难过,这差别也太大了。
他以后如果跟着真明,不会也得在弟子院闭关吧!
不行,他得问问——
“楚小公子?”一道琴音般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他将要问出的话堵在口中。
他浑身都僵硬了,下意识坐直身体。
是其净!
对啊,药峰修士会来,其净就是药峰修士!
“楚小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其净绕上来,走到他面前,几天不见,她愈发耀眼,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恍若仙子。
不,她就是仙子!
楚旭头一次发现紧张时会想不到说什么话,但是他又不想不答,便说:“我,我……”
“我”了三两声,也不知其方怎么想的,竟出声给他解释,“六师姐,他想出来走走,我便带他出来。”
“哦,”其净目光转向纸马,被抛弃的楚旭看看她温柔的笑颜,暗自神伤。
她竟还跟其方说笑,“七师弟真是心善,给楚小公子当马。”
其方声音有些无奈,但好像也在笑,“六师姐,别打趣我。”
楚旭感觉自己被隔在他们之外,分明其方不在这里,他才是离其净最近的!
可他说不出口,他本就该离其净远些,其方和其净郎才女貌,挺好,就该这样,只是平日看两人都不来往,他还以为……
不对,其方不是说了修士不谈恋爱吗!
因其净要修炼,其方便操控纸马带楚旭走了。
楚旭一路都是心烦意乱,看不进半点风景,问题在他嘴边绕了千万遍,眼看快到住处了,他咬咬牙问出口:“其方哥,你和其净道长好像很亲近吧?”
“是,我自幼受她照顾。”其方态度很坦然,好像……没什么。
那其净……
楚旭懂了,并且为他之前的想法而羞愧,他现在回想,其净当时的神情和他逗妹妹时一模一样。
而他在想什么?龌龊!
他开始谴责自己,他都抬不起头,他把脸埋在马脖子上,想把那些古怪念头蹭掉。
“你在干什么?”其方的声音传来。
“没,没什么,其方哥你的纸马真好看。”楚旭心慌,话都不过脑子,又怕太单调让人看透他的真实想法,补了一句,“其方哥,你真厉害。”
“你,”其方的声音又有些不自然了,“你别这么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纸马留在你这儿,我不收走,你可以起来了。”
啊?
楚旭觉得不对,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在房里了,其方正坐在他跟前看他,一只手伸着好像在等着扶。
……
……
……
好在其方只当他舍不得纸马,没想到别的地方去,把他扶到床上就走了。
这次出行让楚旭消停一段时间,其方来送饭时他都不怎么吵了。
但很快他就想通了,这事儿怎么了,又没造成影响,过去就过去了,日子还长着呢。
远的可能遇到其净,那去近的总行了吧——
“其方哥!再带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去你住处看看……”
下一次其方来,楚旭再扒到他身上,连声叫。
其方这回像是被他前几次的乖巧所迷惑从而降低了防备,刚被他抱住时还没反应过来,许久才说:“我带你去,你先放开。”
楚旭这下开心了,听话地放开,并在他的帮助下爬上纸马。
但这次他有经验,上了马也不松手,“其方哥,你陪我去可好?”
“好,你先松开。”其方今天好像格外纵容他。
那正好,他再多聊几句也不过分。
于是一路上,他缠着其方说话,同时观察他的神色,准备见好就收。但其方竟没显出半点不耐烦,有问必答。
楚旭从他口中得知修士的各个修炼阶段,还得知修士闭关大部分在山洞,少部分在弟子院,极少部分在先前那药峰仙境,而且那地方算是宗门里唯一一个可看的景。
楚旭沉默了,他问不下去了,修士原来真是苦修,话本原来真是骗人的。
其方见他不说话,还转头看看他,好像在对此感到奇怪。
好在弟子院离山顶不远,留给楚旭难过时间不多,很快他的注意就被那宏伟大气的楼阁吸去了。
那楼阁无一处不精致,却不显得拘束,透出些舒展飘逸的气质;它前面是一方池塘,云雾蒸起将建筑掩得朦朦胧胧。
楚旭惊叹。
但毕竟他家住县衙,也算得上气派,眼前的建筑虽更宏伟,但还遵循着木建筑的原则,差不出太多,并没给他过大的触动。
真正给他触动的是其方绕过这座建筑,把他带去一个外表看来和弟子院没什么差别的小屋。
“啊?其方哥,你就住这儿?”楚旭骑在马上,看看身后再看看面前。
“是。”
“那前面住的是……”
“我师父。”
“哦。”楚旭了然,原来其方不是一个人占一座山,他师父也在。说起来他还未见过他师父,“我可否去拜访一下,毕竟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必,师父在闭关,不见客。”
楚旭遗憾地低下头,他还想看看其方师父是什么样的呢。
他还是想争取一下,“其方哥,你师父什么时候出关?”
“说不准,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十年。”
楚旭一想也是,话本里都有写,突破也是要看机缘的。
他又想起真明,真明也在闭关,“那真明呢,我不会之后都见不了他了吧。”
“他此次是突破小境界,更容易些,但也得看他造化。”
“哦。”前面其方跟他说过,修真有九个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又分三个小境界,他理解。
他相信凭真明的聪明才智,他们一定能再见,到时候他就扒着真明求他收自己为徒,他肯定答应,大不了再送点他喜欢吃的桃花酥贿赂他。
嘶,说起桃花酥,他都有些馋了,他最喜欢。
其方已经把他带进屋里了。
屋里倒是比弟子院空旷不少,大概是东西不多,没有衣柜就算了,连床都没有,只有个蒲团。
蒲团前是张供桌,桌上放着香炉碗,里面是三支烧得只剩底的香,墙上挂着不知哪位祖师爷的像。
“其方哥你当真是苦修啊。”楚旭叹为观止,敬佩极了。
他又看见了一旁的书桌,桌上摆着空剑架。看到剑架,他就想起其方的剑,那剑他可眼馋好久了。
他看看其方手上腰上都没剑,想必是被他收进话本里说的芥子空间里去了,便道,“其方哥,你的剑我能看看吗?”
其方很惯着他,要什么给什么,一翻手腕剑就出现在他手上。
剑未出鞘都带着丝凌厉的意味,剑鞘剑柄上的纹路大气又神秘,楚旭眼都直了,“其方哥,其方哥,我能摸摸吗?”
“不可。”这次其方竟拒绝了。
“其方哥,求你。”楚旭不要脸。
“……不可,你别这样说话。”
“好吧。”其方两次拒绝他,那想必是真不行,他不强迫,转而问,“那可以拔出来让我看看吗?”
其方依他拔剑,剑出鞘时发出一声铮鸣,光听声就锋利,剑身修长,薄且利,剑面上是细长的血槽,周围饰有繁复的纹路,大概是符咒。
楚旭这下真为摸不到而难过了。
他使劲别开眼,夸了几句后决定换个话题,
“其方哥,我们去外面看看吧,还有什么可玩的地方吗?”
其方听话题变了,把剑收回去,惹得楚旭恋恋不舍偷看了好几次。
“可玩的没有,但后山的思过崖可带你一去。”
“也好也好。”楚旭心思还在剑上,胡乱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