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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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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历451年七月,帝国中将江之遥率领圆满完成任务的科西莫第十军团返程。此行从阿尔法太阳系仙女座要塞出发,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返回首都弗洛伦萨星。

    疲倦的士兵们嚼着特质的新型烟草,期待着在富丽堂皇的首都星迎来一场充满美食醇酒的庆功宴。

    科西莫第十军团可谓是战功赫赫一世威名。这支以骁勇敏锐著称的军团前身是美第奇一世统治时期,向阿尔法金星系一颗被重重尘埃和不明生物包裹的星球派出的远征军。名为“远征军”,实则是敢死队,如果说得更难听也更直白一些,是送死队。

    然而这批早已写下遗书的青年军人,在死生一线的危险境地中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观察和作战能力。

    经过半年艰苦卓绝的清扫,远征军清除掉了所有太空生物,并在这颗星球上发现了大量不明晶体,经科学家分析表明,这些晶体蕴含着大量纯度极高的能源,因此被命名为“能源晶”。

    能源晶的发现是跨时代的。聪慧的人类根据能源晶内部的元素排列推演出了它的形成过程,从而掌握了将地热能、生物能乃至核能直接转换为固态能源的实验室制法。能源界的巨大变革又直接推进了新型交通工具和武器的发明。

    至此,人类进入新科技时代。

    不用一百年前、就算是十年前的人们也无法想象,在这个崭新的时代中,任何人都可以驾驶一台机甲,徜徉在宇宙深处----只要你携带足量的能源晶、只要你基本掌握各种操纵杆和按键的掌握方法、最重要的是,只要你拥有一车钞票足够购买机甲的钞票。

    400多年后。

    “中将!收到来自常务次官布莱克先生的讯息,是否为您播放?”

    象征星舰“巨阙”智能总控的灯光闪烁,在墙面投射下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她身着远古时期的骑士服,一手还提着一把流光溢彩的重剑。

    但很遗憾,总控小姐目前只能停留在会动的投影阶段。

    巨阙提剑绕着江之遥转了半圈,用智能算法分析这位一贯温和的中将说出“接入”的可能性。

    巨阙通过顶尖的面部微表情和体态分析,很遗憾地发现,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然而当巨阙转到它的第四圈,它却听见一个温润中微微带着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接入。”

    半秒之内,布莱克先生身着正装、面目冷淡的样子就出现在江之遥面前。尽管这只是一段录制好的影像,江之遥却规矩地站起、脚跟并拢,朝投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布莱克先生显然没有这么好教养,他的投影用一种一板一眼的古怪腔调道:“江中将,谨代表光荣的第一帝国欢迎您的归来,”

    江之遥将视线从地板上移,淡淡地瞥了布莱克一眼。那一瞬间巨阙分析到,那一眼里包含着非常浅淡的厌恶。

    “现在,我将代为宣读首相大人的手谕。”布莱克继续道,“请江中将在到达距弗洛伦萨星30个天文单位前将航行速度降至光速的三分之一、并即刻卸下星舰上所有武器。否则,内阁将以违背首都星安全管理条例的第三、七、二十二条以及首相第四百七十八条令对您予以处罚,包括但不仅限于军事法庭裁决、相应赔款以及降级或停职处置。”

    说到这,布莱克停顿了一下,那张方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把两撇八字胡都顶得翘了起来,看起来更为滑稽。

    他补充道,“这是命令,江中将。”

    门口待命的副官阿诺·赛义德脸上出现了一丝错愕。

    巨阙完成使命,悄然化为光点,消失在安静的房间内。

    “中将,军部是批准回首都述职的军队在返程途中保留作战能力......”赛义德急切道。

    然而中将江之遥本人没有说话。他沉静的黑色眼眸紧盯着虚空----那里是方才布莱克先生的投影所立之处,只留给赛义德半张线条清晰流畅的侧脸。

    从赛义德的角度,能看清那雪白的侧颊。中将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让他看上去眉目格外深邃,同时也非常冷淡。

    赛义德于是悻悻地闭了嘴。

    两秒之后。

    砰地一声,虚掩的指挥室门被大力撞开,从军靴落在地上的频率可以听出,来人情绪激动。

    “贝尔,注意言行!”江之遥头也不回地呵斥。

    贝尔气得脸红脖子粗----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头激愤的熊----,他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怒气冲冲地开口:“中将!第五次了!这是对我们科西莫第十军团最大的侮辱!”

    “不,”江之遥摇头,脸上挂着一丝和布莱克先生弧度一致的微妙笑容,只是那笑容让这位东方美人的五官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如果贝尔略通远古时期的东方史的话,他就会理解,烽火戏诸侯的君王到底是沉醉于怎样的笑容。

    褒姒一般的中将淡淡道,“这是命令。”

    “难道要愚昧地听命吗?太空生物还好对付,星盗团可不会和你讲道理讲仁义!”

    江之遥遂不去搭理这只怒气冲冲的熊,转头对不知为何在发愣的副官吩咐道:“去申请和布莱克对话。”

    赛义德应是,以鞋跟为支点转身,忧心忡忡地走出指挥室。

    贝尔站在一旁强自恢复情绪,不过依旧能从粗哑的声线中听出委屈和不满。

    贝尔·鲁道夫----第一帝国登上领奖台次数最多的少年机甲运动员之一,凭借强大的精神力和一身可怖的腱子肉跻身帝国健美大赛前三。十八岁退役以后复读两年、最终在第三年靠体育竞赛加分擦边考入凯撒军校,自此一跃成为军校史上打架最强的男人。

    当然这不是重点,关键是我们凶残暴力从无败绩的贝尔在军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科西莫第十军团当时的副团长江之遥手下,此后十年开着顶配重型机甲不能在长官手下过三招。于是在无数次的挑战和被打趴之后坚定不移地成为了江中将的追随者。

    贝尔挂着两行宽面条泪,嘴巴不停蠕动,如果拥有绝佳的耳力,就会发现他一直在重复:“我要告到议会!我要告到议会.....!”

    江之遥随手将腕机抛给他,迷你屏幕上跳出一份文件,内容是议会批准内阁就巨阙号返程一事做出的决议。

    右下方是个扫描出来的花体签名,赫然显示这个骚包不已的签名来自上议院议会长亚瑟布兰奇。

    天真的贝尔险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江之遥给了贝尔一个包容中掺杂着慈爱的眼神。

    此时赛义德去而复返,并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布莱克先生拒绝了通讯请求。”

    “ 内阁的走狗!”贝尔狠啐一口。

    “中将,我们真的要下令卸下所有武器吗?那保护''鸿图''实验室的小队是否也需要放下武器?”

    “不行,那群科学家弱不禁风的,一个个又精贵得不得了,就连撞到小行星颠簸一阵都受不了,根本没有自保能力!”贝尔当即反驳。

    江之遥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偏心偏到外星系地觉得贝尔有时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鸿图”实验室----一座以无关政治著称的综合实验室,创办于美第奇一世去世的前一年。这位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帝王对于“鸿图”只留下一句话作为评价:

    “它代表着第一帝国、乃至当下人类最高的科学水平。”

    美第奇一世去世后十年,“鸿图”实验室研发出能够凭借精神操控法使用的机甲和星舰,使脆弱的人类个体在太空中得以自由地实现探索。同样,也为帝国在“丕平沃土之战”中大败联邦立下了汗马功劳。

    二十年后,联邦和教主国迎头赶上,太空作战的基本单位正式完成了由舰队向机甲的转变。

    而“鸿图”实验室却在名声大噪之时,宣布此后将采取设立流浪实验室的方式进行绝大部分科研活动、并将唯一地点固定的总部移至阿尔法太阳系的某座平凡行星,至今没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第一批流浪实验室只有三个,载体为二级星舰,外表采用光学折射达到隐匿的效果、涂料为最新型的抗干扰反雷达材料,具体运行方式只有帝王本人和继承人知晓。

    当然,或许元帅和历任首相也略知一二,但长久以来一直讳莫如深。

    美第奇三世继位后,采用与其祖父如出一辙的雷霆手段,强制将拨给“鸿图”实验室的经费上调至每年财政收入的35%----至于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所付出的代价,大概只有那一年“意外身亡”的数十位大臣知道吧。

    简而言之,有了大把可以当纸烧的钞票,“鸿图”火速新建了三个流浪实验室,载体也鸟枪换炮、升级成了具有超智能总控系统的一级星舰。

    三十年过去,只有美第奇三世本人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机构到底在研发什么。

    直到两个月以前,三世召开秘密会议,向内阁和上议院公开了“鸿图”实验室耗费几十年研制出的新型武器----恒星炮。

    这种听之就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器拥有难以想象的破坏能力: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炮弹可以在须臾之内让一整座城市化为虚无。

    当试验视频以投影的形式将在场大臣纳入其中,所有人都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恒星炮的攻击方式是最简单的物理摧毁。用通俗的语言来解释它的原理,就是通过模拟行星状星云在老年爆炸死亡的、化为残骸的方式,将被攻击对象在须臾之内化为残骸。

    由于太过残忍,恒星炮从未进行过活体和大规模试验,因此当美第奇三世宣布,自己将会把一座足以摧毁半个阿尔法太阳系的恒星炮安装到仙女座要塞,军部长他老人家一头从人体工学豪华座椅上栽了下去,事后足足在医疗舱躺了半年,很悲催地大大方便了这位敢想敢做的美第奇三世更换一位更合心意的军部长。

    总之,当这位没能好好退休的前军部长可以走出医疗舱、重新呼吸弗洛伦萨星那一天24小时净化过的美妙空气的那天,他浑浑噩噩了半年的大脑忽然敏锐地发现,首都进入了戒严状态。

    军部长虽然易怒且不得圣心,但非常合群----主要表现为效仿他的同事们,在“凡尔赛宫”安插了几个耳聪目明的耳目。

    于是当这位正在凡尔赛宫悬浮停车场帮达官显贵保养车辆的耳目收到来自前军部长大人的简讯,他先是感叹了一声:“真是睽违已久啊!”

    然后他秉持着职业素养,老老实实地将凡尔赛宫八号会议厅中正在召开的会议主题发给了前军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