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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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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城的深秋,天气总是无端地变化极快。

    一天一个温度,像是出现bug的错乱代码,无规律地跳动,又如同老天爷看心情而随机指定的数字,天气预报要上会说话,都得感叹一句变化无常。

    昨天还是一件T恤从早到晚的日子,不过一场细细微雨,骤变到披上外套也会忍不住打几个寒颤。

    继结束今晚的第三个喷嚏后,宋时梨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身体的抗议。

    “看来今晚是不得不结束了。”

    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外套,她换了个姿势,微微舒展。

    事实证明,一个姿势保持久了,动弹时真的会被深深的疲惫感包围。

    长出一口气,她抬头看了眼时间。

    快十点了,再晚地铁都要停运了。

    还是回家再继续吧,她心里劝着自己。

    她站起身来,收拾东西的动作又快又轻,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偌大的办公室这个点依然灯火通明,几个业绩压力大的同事仍在埋头苦干。

    不过同期进来的实习生倒是走的差不多,大抵都把没完成的工作带回家去了。

    她本也应该这样,家里的椅子比工位上的舒服多了。

    可偏是不知道哪来的一口气,堵在那,逼得她一股脑的只想完成了再回去。

    到头来,工作留了个尾巴,气也没顺下去,还要顶着挨骂的风险孤独地走回家路。

    图什么呀。

    她无数次质问自己,得不到一点回音。

    背上随身电脑包,抬手关掉工位上的小灯,回家的步伐总归是轻快几分的。

    从学生到打工人好像是一瞬间的事。

    明明上个月还是课少的快乐女大学生,这会儿俨然化身成三点一线的苦命社畜。

    宋时梨是在海城上的大学,结课比旁的学校都要早些。

    第一批秋招是金秋九月。

    艳阳天里,她攥着简历,挤过拥挤的人潮,只一眼便看到了“T.R公司”的横幅。

    那是远在老家汉城的电子产品领军企业,地理位置合适,专业也对口。

    递上简历的那刻,她突然有些想家。

    后来是繁琐的面试和严格的筛选,她一退再退,试了又试。

    虽说过程有些坎坷,但好在offer下达的很及时。

    彻底结课后,她在第一时间回到老家报道。

    入职上班,一气呵成。

    一切快到她大脑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在了公司培训的第一堂课上。

    T.R新人培训期长达一个月,边培训边工作是这里的传统。

    高强度的工作,做不完的任务,这里的人没有一天能准点下班。

    宋时梨也一样,这是她来这的第三周。

    刚出公司大门,冷冽的寒风下,她只觉得脸颊生疼。

    地铁站离公司有段距离,走路过去大概要十分钟左右。

    她很喜欢走这段路,因为这条路上途经科大学府,那是汉城最好的大学,在全国高校中也是名列前茅。

    今晚的科大门口比以往都热闹一些。

    “真是晚了,都赶上人家闭校的时间了,看来全国大学生都一样,喜欢卡点回学校。”

    宋时梨自顾自的说着,脚步跟随着话语渐渐放慢,目光缓缓定格一处。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外,唯有一处颇为拥挤。

    长长的队伍头前,被围的水泄不通,远看根本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她好奇地走近,刚好有人离开,她见缝插针地探头,就被热气烘了一脸。

    原来是个烤红薯摊啊。

    一位年迈的老爷爷在摊前忙活着,一群年轻的大学生就眼巴巴的围在他的四周,如同等待投喂的小鸟们。

    烤的焦香的红薯被熟练的装袋,尔后浓郁的香味顺着风飘来,引诱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争气的吸了吸鼻子,宋时梨转头就往队伍末尾走去。

    揉揉些许干瘪的肚子,脑袋被香味冲的都有些迷离了。

    真是,连风味儿都是香甜的呢…

    烤红薯的队伍看着虽长,排起来却是很快。

    拿到红薯的前后,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捧着热乎乎红薯,宋时梨看了看时间,足够她停下来享受美食。

    科大门前的路灯照亮了原本幽暗的一角,她靠在科大高高的围栏下,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出炉不久的红薯烫嘴的很,她不得已放在面前吹了又吹才下嘴。

    泛着寒气的天,呼出的气与红薯的热气相融,化为一缕缕白色的烟雾。

    不远处好像有人在争吵,轻轻重重的听得并不真切。

    宋时梨好奇地抬头的那瞬,耳边声音消失了。

    透过若隐若现的雾气,模糊间的余光里,多出了一个人。

    是个男生,一个干净清瘦的男生。

    一下子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

    他和她一样站在路边,捧着同摊子的食物,一左一右被同一盏路灯笼罩住。

    只不过比起她来,那人吃东西的样子真是斯文极了。

    雾气散去,她依稀看见了这个男生的样貌。

    暖黄的灯光下,高挺的鼻梁,清秀的五官,好看的眉骨中倾泻出几分藏不住的书卷气。

    乍一眼,还真像妈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满身好学生气质。

    宋时梨盯着他足足看了半晌,也不全是被他外表所迷惑,而是突然感觉这人眼熟的很,却翻遍记忆也没想起来他是谁。

    待到她意识到已经直白看人家很久了时,早已为时尚晚。

    偷看被人被当场抓包怎么办?

    在线等,急!

    男生抬眼的太猝不及防,撞入彼此眼底的瞬间,二人皆是怔住,无了动作。

    呼吸停窒,心头如石子入水,泛起阵阵涟漪。

    没由来的,宋时梨凭空生出了几分紧张感,像即犯错后将要被抓包的学生,有种无处安放的局促感。

    “姑娘,吃完后垃圾不能丢地上啊!”

    长久的安静中,带有浓重本地口音的话语突兀地传入耳里。

    宋时梨猛地收回目光,看到身旁站着的环卫阿姨,忙点头应道:“知道的,我不会乱丢垃圾的。”

    阿姨点点头,提着工作工具继续向前走去,应该是往那个男生那边去了。

    犹豫一瞬后,她转头看去,阿姨还在走。

    那个男生不知道何时又低下了头,他的面容被阴影模糊,看不清神色。

    手里的红薯好像不那么烫了,宋时梨思绪乱飞,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半个红薯塞进嘴里。

    浓郁的香味包裹满腔,她稍稍回味,心却空了一瞬。

    明明是一样的味道,可好像没有第一口时那么甜了。

    书卷气的男生还站在那。

    要不要去问问呢?

    问问是不是见过,毕竟这样面熟,他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会被以为是在搭讪吧…说不定这样的男生都被搭讪成习惯了…突然过去真的很奇怪哎…去不去呢…

    “好的,您放心。”

    寒凉的晚风将少年磁性清朗的声音卷来,拂过耳畔,吹乱发丝。

    声如其人,不过几字,便能想象到他那满身的书生气质。

    不远处,大伙儿人走来,有男有女,大包小包的,步履匆匆。

    “走快点,再晚宿舍都进不去了!”

    宋时梨这才回过神,猛然想起还有赶地铁这事,忙掏出手机看时间。

    果然,已经很晚了,剩下的半个红薯也没时间吃了。

    美色误时啊!

    匆忙离开时她还是没忍住回了个头。

    然而那盏路灯下空无一人,男生的背影已然走向科大校门。

    转身奔向前方的时候,宋时梨想的是,也不知道那烤红薯他走前吃完了没。

    到家的时候邻居家已经熄灯了。

    他们家有个今年高考的孩子,左邻右舍的都认识多年,互相也都会帮衬着,到点就不发出大声响了。

    宋时梨蹑手蹑脚的开了门,却意外看到屋里很是亮堂。

    “回来了。”宋母坐在沙发上,头也没回,只是看着手机分外专注。

    “妈,还没睡啊。”

    宋时梨进门,随手把东西放在了沙发上,转身去倒水喝。

    宋母这才抬了个头,紧接着皱紧了眉头。

    “又在外面买东西吃,都说多少次了,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你要是饿的话,回来妈给你煮的馄饨不能吃?”

    宋母是一位很传统的母亲,有着唐僧的唠叨和永远操不完的心。

    在她的世界里,她的全身心都应该奉献给家庭。

    “妈,刚刚看什么那么入神呢。”宋时梨忙转移话题。

    “还不是在看你李阿姨在群里发的消息,说她小儿子研究生还没毕业,就有大公司找上门他,高薪聘请要他搞什么研究,是咱们汉城的呢。”

    “考个研究生也不错的,还有你看曲阿姨的儿子,当初就考上了公务员,如今都要订婚了,以后就留在汉城不出去了。”

    “再看看你和你哥,一个两个不省心的,像长不大的孩子,老想往外跑。”

    出了一坑后发现前面等着的是一连串的坑是什么感觉。

    宋时梨答不上来,只能选择抱上包里的笔记本,用工作逃遁。

    只是没逃成功,被话语拦下。

    宋母语气十分不满:“你这公司怎么天天布置这么多工作,太累了就别干了。”

    “妈,T.R怎么说也是个知名的大公司,别人想进都进不来呢。”

    “那是研发部门,你又不是…”宋母噤了声,自知说错话般看了她一眼,依旧气势凌人。

    宋时梨暗淡了眸光,垂下眼,用长长的睫毛遮掩情绪。

    推门进房间前,宋母那句不小的嘟囔声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还是公务员好…”

    紧接而来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完成工作时,家里除了她的房间都已熄灯,她摸着黑走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突兀的手机铃声恰巧在这时响了起来。

    是远在都城工作的宋时竹。

    她的亲哥哥。

    “还没睡吧。”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倦感。

    真不愧是宋时竹,作息时间永远让人惊讶,估计这通电话也是从实验室里打出来的。

    “没睡,刚完成工作。你也是在实验室吧。”

    那头难得沉默了半晌,没接她的话。

    “我下周回来,别跟妈说。”

    “怎么突然要回来?”她有些疑惑,可转念一想,叹气道,“回来也好,回来替我顶两天妈的唠叨。”

    那头轻笑了一声,隐约间宋时梨好像听到了女生的声音。

    “哥,你和谁在一起呢?”

    “没谁。这次回来约了曲城他们吃饭,到时候你也一起来。”

    宋时竹这次语速的很快,宋时梨应了一声,他便匆匆地结束了通话。

    没精力思考他的不正常,宋时梨困的眼皮都要耷拉下来了。

    躺在床上,宋时梨睁着眼睛酝酿睡意。

    脑袋不自觉的天马行空起来。

    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不想挤地铁,想飞过去…到公司后也不想打工,想一秒变成总裁…实习生的小考核出题的是谁,想悄悄隐身过去偷看题目…

    想着想着,她脑海里的画面从公司变成了回家路,最终定格在科大校门口。

    那个安静的充满书卷气的男生,他站在那里。

    她呢,走上前去,驻足他的身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好想知道,他们之前究竟有没有见过啊…

    下次吧,要是还有缘分能够遇见,她就去问问。

    下次吧,下次一定…

    凌晨的汉城下起了大雨。

    伴着雨声,宋时梨睡得很沉,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