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天,太阳未落,景西镇却无半点人烟,处处透着古怪。
像是要有一场大雨到来,骤然刮起狂风,晾晒的衣物卷入空中,风过,无人的街道满是枯枝烂叶。
街角破败的木屋里一女子紧捂住怀中孩子的口鼻,一双满含惊恐的眼睛死盯着停在屋前的那抹裙角,全然不顾孩子的脸已涨得通红。
“叩叩叩——”
手敲击门的声音传来,于此同时还有一道很是温柔的女声,“请问有人吗?在下初来贵地,想借宿一晚。”
屋内刚想开口的孩子被其母亲猛地捂住嘴,阻止了任何声音的发出。
“别怕,我是玄修,是来除祟的。”
听到这一句话女人如释重负,擦了擦自己的汗便将孩子放好放好开门。
“啊——”
落叶扫过,只余满地血迹。
*
五洲一千九百八十二年,春。
午后正是就餐的时辰,街道上的商贩吆喝着自己的特色食物,饺子、米饭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江戚便是这时进入的景西镇,她乌黑的发髻间别着一支玉簪,身着一袭蓝衣,未有任何花色,但一看料子便知价钱不菲。
她像是没有目的般乱转,很是随便地走进间茶楼,要了壶茶便坐在角落里望着窗外的景色,好似茶楼里吵闹的声音也丝毫不影响她观看景色。
啪——
说书人一拍响木。
“今日我们来说说魔头江戚的故事,据说啊这江戚出身名门天纵奇才,本是大好的前程,却不曾想走火入魔屠了整个帝都城啊!
整整三十万人,一日之间全死了,帝都城内尸横遍野,血流千里!荒城知道吧?就是当年的帝都城。”
……
说书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后续的事情,江戚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仿佛有一道屏障将她与整个茶楼里的声音隔绝在外。
而说书人说的这个故事,她听了不下千遍。
原因无它,只因她便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仅用一日便屠了整座城的魔头江戚。
窗外的海棠开的甚好,比起说是人的故事倒是更让人有兴致。
她在茶楼里坐了许久,茶楼里人来人往很快便座无虚席,说书人的故事早已换了几个却依然未打扰到江戚欣赏海棠的兴致。
“据说很久之前这世间并没有邪祟,那时候还有一条通天路,此路的尽头便是在天上,天上都住着神仙,他们传道于世间……”
“胡说八道!”一大汉拍案而起,将面前的桌子都拍的一震,“这世上怎么可能没有邪祟?如果没有邪祟那为什么会有玄修?”
“难不成是只修炼不干活?”
说书人见势头不秒,立马劝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本来就是,我们景西镇这么多年遭受千面鬼侵扰他们可曾来过?”
听到这句话江戚倒是不再沉迷于窗外的景色,将视线放在了谈话那几人身上。
那几人完全没有感觉到江戚的视线,仍在侃侃而谈。
“确实。”有一书生附和道:“昨晚周家娘子和她家小孩儿双双遭了难。”
“那周家娘子看着就面善,谁曾想才搬来三天便出了这事。”
“还不是不听我们的话,让她晚上不开门非不听怪的了谁?”
听到这儿江戚神识放出俯瞰整个镇子,很快就找到了那周家娘子出事的地方。
她也不避嫌般就那样冷眼看向屋中,屋中墙上地上甚至连桌子上全是血,中年妇人手脚麻利地清扫着屋子里的血。
一盆一盆的水从屋子里端出来倒在门前的水沟里,进出间中年妇人暗地里瞥了江戚好几眼。
最终忍无可忍的倒了一盆血水后走到了江戚面前,“姑娘,我看你在这站了半天了也不走,怎么是想租这间屋子?”
江戚轻轻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腚银子放在中年妇人手中。
这下轮到中年妇人震惊了,嘴张地能塞下两个鸡蛋,然后她就看着那姑娘绕过自己走向了那间满是血的屋子。
她急忙跑过去拦住了江戚去路,“姑娘,这屋子不干净。”
“无妨。”
中年妇人干笑了两声,也不说话了,只是收拾屋子更麻利了些。
江戚又去里间看了下,里间倒是没有血,只是以她的嗅觉还是闻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仔细找了找味道的来源,发现是一根毛发上的,那根毛发极细,看着不像人身上的。
见此江戚有了判断,怕是一个刚开智的邪祟毛发,还没什么道行,但这连杀十人的样子恐怕其身边还有其他邪祟。
随手画了个寻灵符打在那根毛发发上,瞬间那毛发上浮现出一道只有江戚可见的灵线,她循着灵线往外走。
中年妇人看着江戚要往外走急忙走到江戚面前,“姑娘,要不我把银子……”
“不必。”
说完江戚头也不回的便出了屋子。
中年妇人面带懊恼,又有些郁闷,“得,这姑娘看着跟天仙似的,却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再说江戚自从出了那屋子之后便江戚一路跟着那道灵线朝镇外走去,只是灵线在空中忽明忽灭,随时有罢工不干的节奏。
江戚知道,这是那邪祟留下的气味在逐渐消散,不由加快脚步。
若是从上方看,江戚一步便是十几里,速度之快堪比飞行。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江戚便找到了邪祟所在地,只见山谷中黑雾缭绕,根本看不清山谷底有什么。
江戚未有丝毫犹豫抬脚便跳了下去,未落地手中便幻化出一柄剑,此剑通体雪白,其上隐约有银霜附体。
若是有玄修在这便能看出这是九洲名震一方的神剑“不待”,但显然那几只邪祟并不认识,一窝蜂的扑上来想将江戚撕碎。
江戚手中一剑挥出,仅仅是剑芒便将迎面而来的几只邪祟砍了个对半。
随着她脚踩在实地比之前更多的邪祟朝她扑来,乌泱泱的怕是不下百只,只是还未到她面前那百余只邪祟竟合在一起。
那邪祟怕是有七丈高,江戚在它面前犹如婴儿一般,它放弃了飞行抬脚间便是地动山摇,如一座小山般直冲江戚。
“呵,雕虫小技。”
江戚轻嗤一声,手中的剑似泛起千层雪霜,将整个山谷都冰冻起来,对面的邪祟也不例外,它一只脚笨重的抬起另一只却依然踩在地上,整个身子朝前倾斜。
能看出来邪祟在努力地挣脱冰封,但仅仅只是颤抖了一下便毫无他法,它很是生气的口吐人言,“你们这群玄修不讲信用,都答应我们每年献祭女童的。”
听到这江戚有了兴趣,手中的剑倒也没那么直接刺下去,而是开口说道:“将那玄修的样貌描述出来。”
那邪祟闻言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点也不想放弃,急切地说:“只要你将我身上这些解开并退出千里之外,我可以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烙印在符上。”
听到这儿江戚微微抽了下嘴角,下一刻手中之剑干脆利落地刺进了邪祟巨大的身体里,然后瞬息间就将化为细小黑雾欲逃跑的邪祟一剑斩碎。
“凭你也想跟我谈条件?”江戚收了剑,“不自量力。”
收剑之后她将那邪祟尸首收进一个葫芦中,那葫芦在江戚手中摇晃不止,江戚添了一道灵力进去才安静。
不知出了何异变导致邪祟是杀不死,就算当下死了也会复生,只能镇压囚禁。
没了邪祟尸首的山谷佛迎来了新生,冰封解冻,山谷间一片翠绿。
江戚回去的时候中年妇人已经走了,门还贴心的留着,桌子上放着之前江戚给的那腚银子,下面还压着一张纸。
江戚拿起来看了一下,上面写道:姑娘,晚上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开门,尤其是狂风大作之时,切记,切记。
一连两个切记看的出来那邪祟对中年妇人的影响,也足以说明此地的镇民对邪祟之怕。
只是她嘱咐错了人,江戚顺手就将那纸张化为了灰烬,随即关了门安心打坐去了。
但她神魂缺少,再怎么修炼也于事无补,两千年来修为一直未有寸进,就连记忆也很模糊。
当年她醒来时储物空间内特别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张纸,上面用灵力写着复原万善鼎。
江戚自然能认出那是自己的笔迹,只是后来她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为何要复原这个东西,只是以她对自己的了解能在紧急关头都要提醒自己不忘地事显然很重要。
于是便找了两千年,一路上走走停停遇到邪祟便除,因修为高强也无人敢找她事。
她从储物空间内拿出了那万善鼎,其上环绕着一层莫名的力量,那力量江戚从未见过,但试过几次之后大概知道那力量可以清心静气,不让人走火入魔。
这次也是受万善鼎的指引来到此地,却未感觉到任何碎片时间气息。
罢了。
明天再去探查一番,若是没有便离开这里去远处看看。
想着江戚便将那不完整的万善鼎收进了储物空间,闭上眼继续打坐。
而外面也如昨日一般狂风大作,家家户户都紧闭了门窗。
突然间江戚猛地睁开了眼。
不对,若是邪祟除了今晚怎么还会有狂风?
她本以为她除了邪祟后那幕后之人没了这只邪祟便会收敛一些,现下想来那只怕只是那幕后之人手中不起眼的一个。
看来这幕后之人,是必须要除了。
说时慢那时快,江戚神识瞬间放出遍布整个景西镇,果不其然看到一个小女孩神志不清地开了门,而那红衣女子的嘴唇泛着阴冷的笑。
“不待”剑迅速飞出刺向那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似有所查,挡下不待一击后倏然间变成黑雾阻挡江戚神识窥探。
江戚立马起身追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等她到的时候只留满地血迹,同这间屋子之前一模一样。
江戚眉头轻皱,神识迅速锁定那红衣女子去追,但那邪祟跑的极快,绕是她抬脚间数十里也有些力不从心。
手中灵力隐现,她从储物空间内拿出一张符咒贴在自己身上,速度顿时便比之方才快了两倍,眨眼间便追上了那邪祟。
不待剑“咻”地一声飞出刺中那邪祟,然而江戚定睛一看刺中的只是一张纸皮。
她不信邪的将周围一寸寸扫过,依然没有任何邪祟的气息。
哗啦——
手中之剑应声而出。
“别别别,我是人,我是人。”不待抵在青年脖颈,青年手指捏着剑韧想将其拿下去,然而还未用力他的脖颈便以划出了一道血线。
江戚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人?”
“就你这小鬼?”江戚轻勾了下唇角,“不如我送你去投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