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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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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打发人过来询问,安霖想到不久母女二人就要离开此处,还是提前和村长打个招呼为好。

    等到了村长的家中,村长坐在土炕前,桌前放着酒杯,正在和白日里的老大爷小酌一杯。

    看到玉树凌风、言谈举止皆有大家风范的安霖,村长眼神一亮,招呼着小孙子给安霖拿些果子。

    安霖说明来意,谎称白日是母亲旧友来寻,又称此旧友可替她引荐州长,为后续的察孝廉铺路。

    为此她不得不带着老母去外地求学,此番前来正是告辞。

    “这乃是好事,路上免不了多有花销,这些银子你拿着,不要和大爷客气。”

    说着村长就从热炕旁的木柜子拿出一个包裹,从里面取出一块块碎银子,强硬塞到安霖的手中。

    安霖眼眶一热,险些就要言明真相,最后理智控制住她。

    还是莫要将等闲之人牵扯到腥风血雨中为好。

    婉拒了村长的留饭,安霖独自走在僻静的小路上。

    夜深人静,只有个别几家看门狗对着村口叫嚷,像是有什么生人进来似的。

    深夜密林遮住月光,静谧的小路唯有细碎的脚步声。

    安霖的夜路走的十分艰难,没了月光的照射,伸手不见五指。

    行至路程一半原本黑漆漆的天被火光照亮,原本摸黑的路也变得清晰可见。

    抬眼间便看见几丈高的火苗,熊熊大火点燃了落林村,可村口却不见任何一个村民出来,甚至连个声音都没有。

    安霖想到独自在家中的母亲,手脚有些发软。

    她疯了一样奔跑着,盘着的头发略微松动,风声被抛在耳后,她大步流星跑回家中呼喊着:“娘!”

    回应她的只有骤然拔高的火苗。

    火苗无情吞噬了茅草屋,曾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屋子就这样被烈火焚烧。

    安霖站在屋外喊着母亲,可却没有回应,心头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

    她大步跑到盛满雨水的大缸,拿起漏瓢往身上泼了几瓢水,随后眼神坚定冲进茅草屋内。

    屋内烟雾缭绕,安霖仗着对家中物件摆放位置的熟悉,小心翼翼绕过可能绊道自己的锅碗瓢盆。

    四下呼喊无人回应。

    “咳咳—”

    烟雾呛着嗓子,安霖捂着喉咙觉得头有些发晕。

    “霖……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顺着声音小步挪过去,在厨房火柴堆的角落她发现了被压在柴火堆的母亲。

    “娘!”

    安霖揪着的心松了不到片刻,脸色变得煞白。

    月娘娇好的面容被烈火灼伤,明眸被烟熏得泪流不止,地面上干涸的血液在熊熊大火中格外的刺目。

    她身受重伤,却还是不忘喊着:“霖儿,我的霖儿——”

    安霖眼里只有月娘,她忽略了吞噬的火苗,扶起月娘,嘴唇颤抖着不得言语。

    火柴堆燃起烈火最后的势头,曾经精心呵护的茅草屋化为废墟,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铁锈味。

    安霖满头大汗将月娘背出,身上也或多或少被火苗灼伤。

    她用丢在一旁的包裹当成枕头,小心翼翼扶着月娘躺下。

    此时的月娘脸色堪比白纸,浑身都是刀伤,安霖甚至找不到一块好肉。

    可即便如此,月娘也不忘护着身下的东西。

    更不知道母亲是如何挺着这样的身子在火海中坚持到自己的到来。

    “霖儿!”

    月娘抚摸着安霖泪流满面的脸颊,神情略有放松。

    “我怕是不行了,好孩子,是娘对不起你。”

    夜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月娘感觉自己的状态从未有过的好,她感受不到身上的刀口的疼痛。

    她喘息着,神情从未有过的放松。

    安霖心里不详的预感在此刻放大到最大,她紧握着母亲右手,像是这般便可以躲过阎王的生死簿。

    月娘松开攥紧的左手,虚浮着身子将那卷轴交给了安霖。

    她鼓舞着安霖将其打开,此物竟是圣旨!

    圣旨已经不再金碧辉煌,混杂着鲜血赫和被烧毁的痕迹,依稀间可以辨别上面的墨字。

    上面赫然写着几行字,

    ‘今圣上膝下无子,经…百般寻觅,终觅得遗留民间皇子……此子堪为太子……百年后…大统。’

    这是!

    月娘紧紧攥着安霖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嘱咐道:

    “此乃圣旨,是皇帝册封你为太子的圣旨。你腰间的梅花胎记是皇室象征,唯有皇室之人才有此胎记。

    为娘不能护你了,日后是去是留皆由你一人做主,只是莫要替娘报仇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安霖虚握着圣旨,只觉得一切如梦如幻,烈火焚烧,茅草屋的房梁终究是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巨大的塌陷声让她清醒过来:

    “我知道了,孩儿知道了。娘—我带你离开此处,我们……”

    清醒过后的痛苦尤为刻骨铭心,月娘已经无力言语,方才一番话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她只是看着安霖,仿佛要将她刻在脑海里。

    她最宝贵的女儿呀,日后该是有何等腥风血雨等着她,为什么老天不能多给她一点时间…

    月娘的身体渐渐冰冷,最终紧握着的双手瘫软无力,临死都闭不上眼。

    “娘—娘你别不要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安霖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换得风声越演越烈,似是疾风骤雨来临之兆。

    闪电落下的一瞬间照亮了四周,豆大的雨水无情落下,浇灭了心中的希望。

    安霖抱着浑身冰冷的月娘踉踉跄跄想要往外走。

    她总归要让娘体体面面的走。

    可下一秒。

    “嗖—”

    一声箭响划破长空直直朝着安霖冲过来。

    她纵使身为皇嗣可到底是普通乡野长大,体力甚至不如庄稼汉子。

    躲闪不急被射中肩膀,她转过头看见数十个黑衣人淋着雨提着刀。

    他们就像是夜空中的夜狼,抓住猎物就不会松口。每人手拿弩箭,似是饿狼獠牙在电闪雷鸣中扑面而来。

    跑!

    安霖第一个念头刚落下,下一发箭羽紧随其后。

    仓促躲避竟将月娘尸体跌落在地,她想要重新背起月娘,可密密麻麻的箭羽如同躲不过的雨点,步步逼近的黑衣人竟然她不得不丢下母亲的尸首。

    泪水混合着雨水,浓重的铁锈味弥漫了整个落林村。

    在逃命途中,她看到了白日提醒她的老大爷僵直身子倒在家门口。

    素日顽皮的孩子被死不瞑目的母亲紧紧拥抱共同踏入永恒的沉睡。

    安霖浑身冰冷,她捂着受伤的胳膊东跑西窜,身后的人明明可以给她个痛快却总是保持着十步距离。

    像是猫戏弄老鼠一样,充满了恶趣味。

    “扑通!”

    安霖一个不注意被脚下的石子绊倒,摔倒在泥泞的地面,滚了一身泥巴。

    身后的黑衣人仿佛也失去了耐心,将跌倒的安霖团团围住。

    夜空下,雨水渐渐收敛,落林村沦为一片废墟,满目的疮痍混合着铁锈味。

    “你们是谁?若是想要我的性命,为何对无辜的村民下手,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安霖浑身颤抖,手脚冰凉。

    没有人回答安霖的质问,所有人都只是直勾勾看着她。

    雨声间歇不断,月娘的尸体被其中一个黑衣人像是扔麻袋一样扔在地上。

    素日洁净的脸颊沾染了泥土,昔日温声细语近在眼前。

    安霖发出如濒死的困兽般悲鸣,她想要冲破牢笼夺回母亲的颜面。可…

    “碰!”

    手拿弓箭的人一脚将她踹倒在泥坑里,她狼狈的样子落在领头人的眼里。

    “把他的衣服扒了,主子要确定是男是女。”

    沙哑的嗓子下达命令,几个黑衣人上前就要动手。

    不能让他们看见!

    安霖挣扎着,可却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

    眼见身子的秘密就要被看光,安霖甚至做好了咬舌自尽的准备。

    “噗嗤!”

    最前头企图扯开她领口的人被一箭射中头颅,翻着白眼跌倒在安霖的身上。

    “什么人!”

    黑衣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四下寻找敌人。

    “噗嗤!”“噗嗤!”

    又倒下两人。

    安霖借机爬到母亲尸首旁,看着落了泥的苍白面容,泪水止不住的流。

    她内心怨恨着自己为何如此无用。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只剩下拿着弓箭颤抖着身子的黑衣人。

    村口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闻声望去,领头的是位穿着盔甲的年轻男子。

    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眉眼冷峻,头发一丝不苟的被梳理脑后以玉冠固定。

    嘴角悬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在看到直楞在原地的黑衣人时嘴角笑容加深。

    “摄—政—王”

    黑衣人沙哑着嗓子道出眼前人的身份,自知无法活命,竟企图以箭羽自尽躲避逼问。

    “碰!”

    又是一道箭羽,打断了黑衣人自杀的行径。随后一箭废了他的右手。

    摄政王身边的副官收回弓箭,大手一挥身旁跟随侍卫将黑衣人打晕后五花大绑。

    风声鹤唳间,摄政王从马匹纵身一跃落入地面,看着泥泞的土地浸湿了鞋面皱了皱眉。

    随后大步走到安霖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几丝温热,右手的红宝石戒指格外的醒目。

    他虚浮起安霖满目痤疮的右手,单膝跪地,清醇如酒的嗓音响彻村口:

    “臣魏清然,参见太子殿下!”

    身后举着火把,身穿盔甲的百名士兵跟随着魏清然一同单膝跪地,浩大的肃杀气势扑面而来。

    若此地尚有村民,想必定然是颤颤巍巍,跪地磕头谢罪以免惹祸上身。

    安霖顺着眼前人的手看向周围,随后将视线收回望向传闻中的摄政王。

    眼前的摄政王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星星火光映射在他的脸上,更是衿贵出尘,不似凡人。

    安霖在打量魏清然的同时,魏清然也借机靠近看清了安霖的脸。

    不得不说,下面人送来的消息倒是没有掺假,就凭这副和陛下极为相似的眼眸就足够证明二人的血缘关系。

    唇红齿白,倒不似村里的野小子,反倒是世家贵族养出来的矜贵公子,一时不慎落入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