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纪毓姝拜了那男人为义父。
并有了一个新名字:于微,寓意在于谨小慎微。
他告诫她从此为了活下去报仇,必须谨小慎微地活下去,不容一丝疏忽。
义父的身份,她不得而知,也不去过问,想告诉她,自然会说。
义父将她带去了一个四面环海的小岛之上,听义父说这个小岛叫离镜岛,这个小岛之上,没有居民,是属义父一人所有。
义父带着纪毓姝到了离镜岛后,就跟她说:“如果要复仇,就必须在此生存下去。”
纪毓姝点了点头,在义父要离去之时,终于怯生生地恳求义父能否帮她找到那日被歹徒带走的弟弟纪时章。
至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义父思索片刻后,答应了纪毓姝,她只需在岛上好好训练,他会尽全力帮她找到她的弟弟。
义父离开了后,纪毓姝被岛上一个三四十岁上下,身着青白秀竹袍衫,配云纹腰带,身姿轻盈挺拔,气度非凡的女子带去了整个岛上的中心位置。
岛屿的中心位置从外观上看,仿佛是一座占地千顷的学院,此地名为离镜院,但实际上这不仅负责君子六艺,女子八雅,还添设了物资窃取、环境布局、伪造身份、私密通讯等多种任务训练。
带着纪毓姝来到离镜院的这个女子姓甚名谁不知,所有人称她为若离姑姑,她就是整个离境院的管家,纪毓姝等一众十几岁的小子姑娘的吃穿用度都从她手中过度。
这个岛上生活着像纪毓姝这样的孤儿多至一百余人,他们一同在此生活、学习、训练。
除却姑姑这个管家,还有各类的学习师傅多达三十余人,每人负责自己所教内容,每个阶段进行相应的选拔排名。
“啪嗒”
一个身着黑色骑马劲装的女子又被身下的骏马给摔了下来。
“哦吼!”
“瞧,于微又掉下马了,我就说她不行嘛,一脸娇娇弱弱的,怎么能骑来风?”
“也不知道门主从哪里找来的野丫头,一点用也没有。”
“不会是门主看上她那张脸了吧。”众人一阵窃笑。
纪毓姝被摔下马,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满脸灰尘,努力撑起身体站起来,对练马师傅:“师傅……”
“这次又是你垫底,规矩就是规矩,何时能够上马,何时停止打扫骑射场。”练马师傅严肃地说道。
这是离镜院的规矩,任何人在各种训练中排名倒一,必须将训练场地清扫干净,才能离开。
很遗憾,纪毓姝除了在女子八雅方面没吊车尾,其他方面都是都是倒数的存在,尤其是骑马,几乎每次都被摔下来。
从马上摔下来,全身都是伤痕,还要打扫宽阔的骑射场,打扫完,纪毓姝的脖子都快抬不起来了,原本细嫩纤细的双手,全是刚磨出来的新茧。
自从马术任务的开始,纪毓姝每天都是如此。
忙碌了两个时辰左右,纪毓姝终于将骑射场打扫干净,准备离开。
纪毓姝扶着自己麻木酸痛的腰,敲打着肩膀,慢慢经过侧院的走廊时,回廊里已经没有人在洒扫了。
想想也是,她负责洒扫最宽广的骑射场,谁还能在她后面结束洒扫工作呢。
纪毓姝踏上走廊,朝着西南方向的食院走去。
纪毓姝走向食院,经过师姐秋榭身边时,一向看纪毓姝不满的秋榭喊住了她:“于微,怎么又是你洒扫骑射场啊,真可怜啊。”
秋榭故作可怜样儿望着纪毓姝,“我都不知道你还没有用膳呢,就让安华他们把今天的剩饭剩汤拿去喂巧姑娘了。”
巧姑娘就是食园养的一只下崽厉害的母猪。
纪毓姝停下脚步,微微蹙眉,而后又释然开来,没有回话。
余晖的微光,侧面打向纪毓姝光洁紧致不加粉饰的脸颊之上,浓密的睫毛仿如展翅欲飞的蝴蝶般,在明若星辰的眸底打下一片光影。
秋榭看她这个样子,更是气愤,凡事逮到机会总要膈应纪毓姝,仿佛看她恼怒成了她的乐趣来源似的。
纪毓姝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惹着她了,总是与她为难。
“谢谢姐姐告知,”纪毓姝讨巧地笑了笑,脚步未停。
纪毓姝正要走,却被秋榭狠狠地拉住了手腕,“吃食都给了巧姑娘,你就别费劲了,有这点时间,去,给我把衣裳给洗了。”
“不知姐姐什么意思?”
“反正你也省去了吃饭的时间,用这点时间去给我洗衣裳好了。”
另外几个跟秋榭一伙的师姐,在旁边起哄:“就是,你是最小进来的,孝敬孝敬秋姐姐,给她洗洗衣裳,还是你的福分。”
“就是就是,快去把秋姐姐的衣裳洗了。”
故意找茬来了。
纪毓姝见她们几个今日是她不洗这衣裳,是不会让她离开了,但是如果她开了洗衣裳这个口,那么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事等着她去干。
“秋姐姐,你也知道我经常都被安排去骑射场打扫,本来就常常赶不上开饭,请姐姐容我一些时间,等我时间充裕了,妹妹定然会孝敬姐姐的。”
思来想去,纪毓姝决定装可怜打感情牌。
可今天秋榭就是卯足了劲来找事,怎么可能被纪毓姝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呢。
“那我管不着,去,给我把衣裳洗了,”秋榭态度明确。
突然秋榭发现了纪毓姝脖子上挂着的金凤双飞玉佩,玉佩质地通透,在纪毓姝莹白皮肤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精致好看。
秋榭便伸手想去扯下纪毓姝的玉佩,“哟,你还藏着玉佩,是哪个奸夫送你的?”
纪毓姝反应快,一把护住自己的玉佩,语气已然生硬:“劳姐姐不与我多做计较。”
“把玉佩给我!”秋榭也不与纪毓姝打太极,给了旁边三个跟班眼色,三人便一拥而上,拉住纪毓姝的奋力挣扎的双手。
“放开我!不准拿我的玉佩!”
“哟,我就拿了,你能怎样!”
“秋榭姐姐,这人打一顿就老实了,哈哈哈哈……”
“对对对,挨顿揍就乖了。”秋榭的小跟班们嬉笑着提议道。
……
待秋榭等人拿着纪毓姝的玉佩,哄闹离开后,被打倒在地的纪毓姝才从地上慢吞吞地爬起来。
她的衣服被秋榭几人踩得全是黑色的脚印,好几捧头发散落在衣物上,白嫩清秀的小脸上,好几道红肿的巴掌,嘴角还有血丝渗出。
纪毓姝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幽深的眸子怨毒地望向那几个离开的少女。
纪毓姝还是去了食院,毕竟饿肚子明天怎么训练。
来到食院,还真的啥能吃的都没有了,饭屉那叫一个“锃光瓦亮”。
纪毓姝苦笑,正要离开时,有一个人站在门口,又挡住了她的去路。
纪毓姝抬头看去,一张原本清俊却因行为变得稍显猥琐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师兄好。”纪毓姝立即后退几步。
“于微师妹,你这脸,怎么红了?”周回上手便要摸上纪毓姝的脸。
周回这人是纪毓姝在离镜院的师兄,此人武功天赋极高,但就是行为方面略显猥琐及轻佻。
“没事,从马上摔下来摔到的。”纪毓姝立马避开的周回的手
“真可怜,还没吃饭吧,我这里还有些油饼,我们去哪儿吃?”周回说着就要揽上纪毓姝的细腰。
纪毓姝又巧妙地避了开来,“谢谢师兄,不必了。”快步离去,不管周回的再三的邀请。
周回这人,她是知道的,凭借自己师兄身份以及极高的武力,在离镜院到处勾搭小姑娘,最近这样子,估计把目标放在纪毓姝身上了。
纪毓姝饿着肚子,只能回去房间休息了,她低着头准备回到房间,忽然一阵风呼哧而来,迎面一个巴掌就这么水灵灵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因为浑身没力的原因,纪毓姝被这一巴掌扇倒在了地上,仰起头来看到,又是秋榭她们几个。
纪毓姝内心怒斥今天真是倒霉。
秋榭看着纪毓姝这张细润如脂,端丽妍姿的俏脸就生气。
居然还敢用这张脸勾引周回。
秋榭等人看纪毓姝冷着一张脸瞧着她们,怒火更是上头,“去,把她给我拉去小树林那边,我今天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饥饿瘦小的纪毓姝哪里是她们几人的对手,被她们几人硬生生地架去了小树林里,这树林挨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小溪,平时很多人来这边戏水纳凉,但今天却无一人。
纪毓姝被她们死死按在地上,抓扯头发拳打脚踢,纪毓姝只能抱住自己的头,防止她们伤到自己致命处。
秋榭下手最狠,抓扯住纪毓姝的头发,就是死命地扇巴掌,似乎目的就是要将纪毓姝的俏脸毁了。
但是纪毓姝浑身蜷缩成一个球,没吭一声,任由她们殴打,但没让她们伤到自己的脸和头。
这是武术师傅教的,如果不能还手,保护好自己的致命处。
学会挨打本身也是一门武术。
貌似终于等到秋榭她们消了气,终于停了手。
还没等纪毓姝松一口气,秋榭的其中一个跟班夏时提议道,将纪毓姝丢进小溪里,给她洗洗澡的同时,考验下她游水的能力。
秋榭十分同意夏时的提议,当即就决定将纪毓姝丢进小溪里。
这下纪毓姝害怕了,她浑身被打得没有一点好皮,而她游水能力差,如果这样被丢进小溪里,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不!秋姐姐求你,不要把我扔进水里。”纪毓姝见秋榭来真的,双手合十求饶道。
秋榭没有搭理纪毓姝的求饶,指示其他几人将纪毓姝拉扯至小溪边,没有一丝犹豫地将她推入水里。
看着纪毓姝在水里挣扎的狼狈模样,秋榭这才觉得气终于顺了些,吆喝着其余几人离开了小溪边。
“啊!救……命,救……救我!”纪毓姝在水里死命挣扎着。
秋榭等人无视纪毓姝的求救,心情舒畅地离开了。
她逐渐被溪水淹没,鼻子跟口腔都不避免的呛了很多水,喘气都难受得不行,慢慢地她快要沉入水底。
她好累啊,要不就这样沉下去……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去找父母了。
她好想她们啊。
就这样沉下去吧。
突然,母亲被杀前看着她的吐血的模样闪现在她眼前,还有弟弟咿呀学语跟父亲总是和蔼的模样全都涌入了她的眼前……
不!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她还没有为父母报仇,还没有找到弟弟;
她不能就这样死在这条小溪里,然后被埋在哪个犄角旮旯。
想起后山杂乱的无主坟墓,纪毓姝害怕了。
纪毓姝感觉自己浑身涌入了不知名的力气,她睁开锐利的眼眸,眼里全是坚定及不屈。
她咬紧牙关奋力朝溪边游去;
再用力一点;
再使点劲;
就要到了!
纪毓姝爬上岸边的时候,即时就全然晕了过去。
她就穿着冰冷湿透的衣服躺在冰冷的小溪边,她一直昏睡着,全身忽冷忽热;
她一直企图睁开眼睛,想站起来回到宿房,可是奈何眼皮沉重怎么都睁不开,嘴巴也发出不了声音。
纪毓姝醒来都时候,还很虚弱,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但这儿并不是宿房;
这是哪儿?
纪毓姝想喝水,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也麻木酸痛得不能起身。
“呜呜呜……”
在外面的人听见了声响,走了进来。
来人着黛青暗纹直身,身形清瘦,眼睛像一潭秋水,肤色白暂细腻,举手投足间的气势,绝非常人。
她就是岛上唯一的大夫——裴静言。
原来这是裴大夫的住所静园。
裴大夫上前安抚纪毓姝想要起来的身子,“你因伤寒,而患了肺炎,需要休养些时日了。”
“呜呜呜……”纪毓姝指着自己的喉咙以及耳朵,紧张地拉住裴时言的手腕。
她听不见,也说不了话了。
“没事的,肺炎烧坏了你的嗓子以及耳朵,不过我给你针灸几日,再配些药就能好了,不必担心。”裴大夫找来宣纸,在上面写上字,给纪毓姝看。
而后又写上几个字:“你安心在这里养病,你的情况,若离姑姑已经知晓了,她让你在此好生养病。”
纪毓姝看到纸上的字,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她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聋了哑了,会怎么样。
接下来的七八日后,在裴大夫的精心医治下,纪毓姝神奇地康复了。她终于能说话了,只是声音还有些沙哑,同时听力也在飞速恢复。
裴大夫说,再过一两日她就可以回去了。
纪毓姝对裴大夫万分感激。
而纪毓姝没想到的是,经历了这场飞来横祸,她发现她居然拥有了暗中告诉她想告诉的对象,内心想法的能力。
发现这事的开始,那日她还不能说话,但又特别想喝水,扯着嘶哑的嗓子,就在心里一遍遍对裴大夫念道,想喝水。
裴大夫真的倒了一杯水给她送了进来,说听见她说想喝水了。
可是纪毓姝清楚,自己根本就没说话啊!
而后纪毓姝又悄悄测试了几次,才最终确定,她现在可以不动声色地告诉她想要告诉的对象任何想法,而且真假不论,只想她想。
纪毓姝不禁兴奋起来,这可是好事啊,这能力可以暗中帮助她很多事。
也许是上天瞧她可怜吧,才给予了她这个能力。
她不能辜负老天的用意,自然要好好利用。
秋榭,她纪毓姝必须以牙还牙,将她受过的苦,尽数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