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齐十五年六月初十,地处薛国南方的项南港口出现一艘大型船只。
这是天齐十五年三月下令开放港口后第一次出现如此大型的船只,这让居住于项南的人们无比好奇,也让他们一大早便聚集于此,想要目睹一番船只的伟岸,船上人员的区别。
口岸处早已挤满了人群,而在街道上还有一些带着面纱的女子和男子同行往港口行进,毕竟在这个时代里,没有男子同行,女子是不被允许出门的。
而在港口偏僻的地方,有三人伫立于此。一个望着海洋深处,一个四处张望,一个紧紧盯着发呆的人
船舶开始鸣笛,放下速度靠岸后,令人惊奇的不仅仅是船员黄发碧眼白皮肤,大家还目睹着这艘外来的船只上下来的两位女子。
虽身着衣物与薛国的女子并无差异,但不同的是,明明是两位女士,却没有戴上任何遮蔽自己面目的东西,也没有男性陪同,俩人相互依偎着下了船。这一幕让码头的男性都低下自己的头,以免玷污两位,同时也有些不堪入耳的话传出来
“真是不知廉耻,大庭广众之下怎轻易露出自己的面庞呢”
喧闹打扰了远处发呆的人,她顺着群众的目光望去,嘴角浮现一丝笑容,提起自己的裙摆追了上去
“请留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两位女士背后传出,其中一个略显丰腴的姑娘回头,仔细端详着那位带着纱巾,身着碧绿色袄裙,上面绣着竹叶的女子,内心感慨她的衣物面料不俗,应该是来自非富即贵的家庭
“请问有何贵干”声音干脆利落,明明只是询问,却听起来像是质询,让叫住她们的人有些错愕,也让她身边的人有丝警惕,站在了她的前面
而被叫住的另一位略微瘦小的人拍打着她同伴的手,莞尔一笑,示意她不要如此有敌意
“拦下二位是小女子唐突,请莫见怪;只是内心有些疑问,望请二位能够帮忙解答一二”喊停的人对二位施礼后缓缓说道
“哦”略显丰腴的人眉毛一挑,她旁边的人就知道她在思索着什么坏主意了
“我有条件”她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现在略显调皮
“但说无妨”自称小女子的人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礼数
“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知这位女士能否帮我们寻一个院子,好让我们能够住下呢”
“此话好说,碧水“身着碧绿色袄裙的人抬了抬手
“奴婢在”一个身穿灰绿色的小个子出现在面前,毕恭毕敬回复道
“二位的任何要求可对她进行说明”
瘦弱的女子拉着碧水在一旁开始诉说自己的要求,碧水也一一记下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另一名女子则站在原地,略有礼数的问道
“在下姓刘,名亦心,烦请问您的呢”刘亦心表明自己身份后会以为对方会吃惊,但对方却毫无反应,而碧水却在旁边急得跺脚,自家小姐怎可轻易将自己的名字告知来历不明的人。
且不说在这个社会里女子的名字不可轻易告知旁人,重点是还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
“庞云,你可以称我为阿庞”碧水的心还未放下来,结果小姐身边的人也直抒胸臆,难道,这俩是好人?
但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所提出来的条件,碧水两眼一黑,这条件,得花多少钱呀!依山傍水,两室两厅,院子要足够大……
但小姐的交代不得不执行,碧水对着惋玉交待一番,自己先行一步去找寻院子。婉玉虽是女子,但人较为粗犷,生得一副男相,穿上男装后更是雌雄莫辨。
而说完需求后的女子走到阿庞身边
“鄙姓詹,名青藏,可叫我阿詹”
“二位如若不嫌弃,可先随我去酒楼休息,等一切处理完毕再让二位挑选符合心意的院子”
“那恭敬不如从命”阿庞与阿詹对刘亦心施礼后,随着刘亦心来到一座名为清风楼的酒楼
“小姐“店小二看到刘亦心的到来,恭敬地迎了上来
“翠光摇曳接苍穹”阿詹率先开口
“清风皓月笼星斗”刘亦心接下一句,阿庞则在一旁看着二人
“你们,在说什么呀”
阿詹低头一笑
“平时叫你多读点书了”
“又不是没读,只是进不去脑子”俩人的互相斗嘴让刘亦心看入了迷,直到小二带她们进入包间,送上茶水后,刘亦心才交待他呈上酒楼的所有特色菜
俩人的斗嘴被包房内传来的阵阵飘香给打断
“这是”阿庞的眼睛都直了
“凤山茶,是我们这的特色”刘亦心早已摘下面纱,执手洗茶后,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推到阿庞和阿詹的面前
阿詹端起杯子,闭眼体会茶香所带来的滋味,而后缓缓入口,品尝着
而阿庞拿起杯子就直喝
“啊,好烫”
阿詹回过神来,放下杯子,拿出手帕擦拭阿庞的嘴角
“慢一点”
“但这茶真是好茶,口齿留香”阿庞虽然被烫到,但还是品味到茶的独特之处
刘亦心看着二人的举动有些晃神,一时没有接上阿庞的话
“不知你有何疑问需要我二人帮忙解答?”阿庞看着房间内突然的沉默,率先开口打破这一诡异的氛围
“嗯,为何你们会从外邦的船上下来”刘亦心才回过神来,喝下一口茶后问道
“曾出门游历,现愿归来安定”阿詹望着阿庞,不知到底是在回答刘亦心的问题,还是在交待自己的内心
“为何出门?在这个时代女子独自出门都是不被允许的”刘亦心有些羡慕,但又有些不解
“正因如此,才出门”阿庞神色坚定的说道
刘亦心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愈加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二人,露出一丝苦笑
“归来之后,不怕又被束缚吗”
“他人与我何关”阿庞寸步不让,仿佛刘亦心就是那只洪水猛兽一般
“可世俗总会盯着一切”刘亦心想要知道答案
“世俗又能带给我们什么呢?”阿庞似乎是有些生气
刘亦心沉默不语,这也是困扰她的一个问题。
刘亦心自幼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无论是读书还是经营,而且目前清风楼的火爆也离不开刘恋的献计,但她的父亲却总是在遗憾
“要是亦心是个男子该多好呀”
刘亦心不明白,哪怕自己是个女子又如何呢?只要能够让自家的产业红火下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得是男子呢?自己幼时最好的玩伴也到及笄之年后便嫁为人妻,刘亦心劝过不要,但她总说
“女子的宿命就是生儿育女”
而她今天前往码头正是因为自己这个幼时的玩伴,在去年的今天因生产而逝去。她去到码头是为了悼念自己的玩伴,又或者说,自己曾经爱慕的人
所以当她看到阿庞和阿詹从船上下来的时刻,看到她们完全不顾周围人的声音的时刻,看到她们举止亲密的时刻,她控制不住自己,迈向她们
“你想,打破这一切吗”阿詹看向刘亦心,眼神坚定。刘亦心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同年这个时期,整个皇宫显得尤为的慌乱
“公主还没醒吗”端坐在龙椅上的人有些憔悴
“回陛下,还未”
就在几周前,皇上受到各大臣的重压,想要给自己和皇后最爱的嫡长女指婚的时候,却得到通知自己的爱女竟突发晕厥,昏迷不醒。皇上这些日子全都陪在自己的爱妻和爱女身边,可是爱女丝毫不见好转,爱妻也日渐憔悴,政务也越堆越多
“皇榜发下去了吗”
“回陛下,早就分发下去了”陪着皇帝一起走过很多年的苏公公答道
“报”门口一阵急促的声音传来
“宣”
“回禀陛下,有一名身着道袍的女子拿着皇榜在宫门前说自己可救公主”
“速速请进来”皇上从龙椅上起身,快速走下殿门
“宣轿”
“贫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着灰色道袍的人匍匐在地,恭敬地对着九五至尊施礼
“你可有把握救朕的爱女”皇上扶起跪在地上的人
“贫道可一试”道士往后退一步,毕恭毕敬回答道
“还说什么,快去”此刻的九五至尊只不过是爱着自己女儿的父亲罢了
“遵旨”
道士将人屏退后,拿出自己包袱中的银针,对着公主的头扎了好几针,同时点燃一种熏香,做完一切后,她便坐在地上开始打坐
一炷香后,公主醒来
“回禀皇上,皇后,公主已经苏醒”道士打开房门禀报一切后,将皇上和皇后全都迎了进去
“父皇,母后”公主虚弱的喊着,想要起身来行礼
“礼就免了吧”皇上话毕,公主重新躺回床上
“琪儿,你受苦了”皇后仅仅抱着自己的女儿,而皇上则立在一旁,神情温柔的看着这一切
“说吧,你需要什么赏赐”等待太医确定公主一切无虞后,皇上方走到道士前问道
“贫道恳请皇上让公主和贫道出宫两年,为陛下,为江山做满一百件好事后方可回宫”道士跪在地上,低头回复道
“这是为何,且不说公主尊贵能否经得起折腾,女子怎么可以不嫁人出去抛头露面呢”
“如若陛下不愿公主香消玉殒,请答应贫道的要求”虽姿势显得低微,但话语却依旧铿锵有力
“放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可以这样说话”皇上甩动自己的一只手,将它背在身后,握紧拳头愤恨的看着眼前的人
“贫道只是顺应天意说话,望陛下成全”道士将头触地,却没有一丝害怕
“陛下”皇后走上前拉住皇上
“既然她救下了琪儿,就依了她吧,两年,不过是两年而已”
“可她从未出宫过,朕害怕”皇上将手附在皇后手背上
“正因如此,她才需要历练,你我也不愿百年之后,她被欺负吧”皇后的以退为进,也是皇上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这么多年之所以一直将公主养在皇后身边,也是因为不愿她受到任何欺负。
“行,就依你的”皇上闭上眼睛思索一会儿后,点头道
躺在病床上的就是薛国的宁安公主,薛灵琪,是当今皇上和皇后的唯一孩子,自小就生活在皇后的身边,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行为乖张懂事,也极具同理心。虽然受到了皇上和皇后的盛宠,可宁安公主也不恃宠而骄,而是整日待在皇后的身边读书
“母后,你懂那么多,却只能困在后宫之中,不觉得苦闷吗?”
临行前,薛灵琪将苦恼自己多年的问题问了出来,她也曾听说过,自己的母后在自己父皇登基前出过许多谋略,是父皇能够顺利登基不可多得的谋士。可是,在父皇登基后,母后直接退出朝堂,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好几次父皇都想就一些问题寻问母后意见,母后全都回答说
“臣妾怎知朝堂之事呢!这一切还是陛下定夺的好”
父皇再问,母后一概避而不谈
平时薛灵琪陪母后读书,也不只是读一些女子必读的书籍,还会涉及到男子考取功名所需的书籍,所涉猎范围之广,也让薛凯琪对于一些事情颇有见地,但母后一率不准她说
“此次出宫,多听多思多想,要懂得暂避锋芒,也要懂得韬光养晦”
“可是为何?”薛灵琪不解,她听到自己父皇要给自己指婚的时候,的确气急攻心晕倒过去,但是很快也就醒来,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身边只有母后一人
“母后,女儿不想嫁人,不想嫁给自己不认识的人”薛灵琪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的母后,忍不住撒娇道
“那你从未醒来,一切听母后安排,可好”皇后抚上薛灵琪的头发,心疼的看着面前的人
“好”薛灵琪应允后,皇后便递给薛灵琪一些药丸。
薛灵琪服用后,就真的晕过去了,不管太医如何治疗都无济于事,直到这位道长的前往
“哎,何苦呢”道长看着皇后,摇头感叹道
“弟子未能达到的,希望弟子的女儿能够达到吧”
当今皇后画姗曾是赶来天一道长的弟子,因天资聪颖颇受喜爱,直到她遇到了当今圣上,彼时还只是皇子的薛云腾,不顾一切嫁给他,原以为俩人相知相交能够把酒言欢,指点江山,但一切都等到登基后全都改变了。
而皇后给薛灵琪服用的药丸也曾是薛灵琪出生之时,全国道士、僧侣赴京为公主加持的时候,天一道长趁机给皇后留下的
“如若不想呆在这里,服下它,我带你走”这是道长对自己的弟子的一种心疼
只是没想到,这个药丸,给了薛灵琪
“那你呢”
“不重要了”皇后站在皇宫的城墙之上望着远处的江山与人群
“怎会不重要”
“可我也不想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