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晨昏的暖橘色晕染天际。路边花丛又冒新芽,嫩绿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空气清新怡人,一切生机勃勃。
一团黑影闯入花丛,受到惊吓的露珠像断线的珠子从叶片滚落。
“喵。”
秋穗掀开花丛,探头学了声猫叫。
“喵呜~”
花丛里的小猫低声呼唤,躲在墙脚颤栗舔舐毛发,祈祷外头那只高大的两脚怪赶快离开。
“咪咪过来。”
秋穗伸手去勾小猫,不料反被小猫挠了一爪,殷红的血珠冒出,她缩了缩手,又大胆往前探。
“不要怕哦。”秋穗拿出一根猫条慢慢引导,“出来和我玩吧。”
瘦小的猫咪抵不住美食诱惑,壮起胆伏身慢慢靠近。
一辆汽车鸣笛路过,小猫受惊四处逃窜。秋穗见小猫移动,不管不顾扑身抓小猫,头撞到墙壁疼得大喊了一声,整个人倒在花丛里。
秋穗顾不得自己,低头查看怀里小猫,它眼角有脓水,右耳被咬下一段正在流血,走路的时候好像还有点跛脚。
这是秋穗喂养的流浪猫,今早喂食它迟迟不出现,她担忧出事四下寻找,好不容易在这处花丛发现。
小猫身上的伤昨天下午喂食时还没有,应该是晚上和其他大猫打斗留下的。
小猫伤痕累累,秋穗眼底心疼:“小咪,你是不是很疼啊?”
“喵呜。”
这片是别墅区,非请不入,因此鲜有人至静谧宜居。
“嘟!!”
汽车鸣笛打破宁静,小猫在秋穗怀里乱动,想要逃离这充满陌生两脚怪气味的地方。
秋穗顺毛安抚小猫:“没事,不怕。”
“嘟!嘟!”
又是两道刺耳鸣笛,秋穗才反应抬头,一辆红色跑车正停在她身前一米处。
跑车缓缓降下车窗,一颗蓝色的头往外探,男人打了个哈欠语气闲散:“哪里来的野猫打搅人清净?”
不知是说人还是真在讲猫。
秋穗呆呆望着他,对方大方回看,表情含笑戏谑。
对视一秒后,秋穗率先低头,侧身让出位置供车开走。
言期勾了勾嘴角,体内沉寂一夜的细胞重燃躁动。
他发动引擎,一只手打方向盘,若是操作不当,站在不远的女孩必定遭殃。
脚下重踩油门,跑车像一支箭‘咻’的向前疾驰,一时间扬起地上落叶,惊得女孩闭眼。
意图达成,车里的言期笑意更加明显。
秋穗闻到一股尾气味,睁开双眼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跑车离开不会重来。
然而,红色跑车在路口掉头,再次直直冲她而来。
怀里小猫焦躁不安,秋穗以为它伤口发作耐心安抚。
一阵风过,树上又落下几片叶子。
秋穗被吓惊魂,双眼瞪得浑圆,巴掌大的脸上秀眉紧蹙,空气中仿佛能心跳声,怦怦,跳动异常。
红色跑车擦身而过,空气弥漫刺鼻尾气味,只要她刚才稍稍往外走一点点就要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
言期倒车回到她身边,挑衅道:“这是你吵醒我的代价。”
讨厌!
秋穗瓷白的脸上红温明显,她自知理亏,揽紧小猫低头跑开。
言期跟着她,气派的跑车龟速行驶。
女孩身形小巧,长发落肩。仔细看清她的脸,他像是确定了什么,问:“你就是林家找回来的女儿,知道我是谁吗?”
秋穗低头赶路,她得赶紧送小猫去医院。
言期有些气恼女孩不理人,提高声量:“小哑巴,你只会说猫语不会讲人话?”
秋穗停下脚步,男人直白盯她,俊郎的脸上遍布不满。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歉:“对不起。”
言期心想这姑娘真不经吓。怕女孩回家告状,他收起玩姿正经道:“喂,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秋穗躁他一直跟在后面,还是好脾气耐着性子道:“不用,谢谢。”
言期没听清,探出脑袋侧耳问:“你说什么,大点声!”
秋穗微微扬笑表示礼貌,转身离开。
言期坐回车里骂了句‘笨蛋’。
两只脚哪有四只轮快。
和以前一样蠢!
言期看那瘦小的身躯迈出的步伐谨慎小心,感叹她到底和小时候张扬跋扈的性格完全不同了。
真没意思。
秋穗在别墅区迷了路。
四处横岔的田埂她能随便乱走,笔直的水泥路她一条道走到黑也不知归处。
秋穗有些后悔刚才应该搭个顺风车,反正他知道她的身份总不能把她卖了。
她原路返回。
男人没走,正在车旁打电话。
言期站在树荫下背靠车身,气质冷痞。他嘴里叼了支烟,手把玩打火机点燃又熄灭,右耳的耳钉随火光折射冷色,映衬耳下黑色纹身若隐若现。
他穿着随意,放肆大笑时骨子里的少爷气派却衬衣饰昂贵,不似成熟男人的雅痞,他浑身张扬透露桀骜不羁的少年气。
言期打完电话准备回驾驶座,他在车里睡了一宿感觉浑身散架得回家补觉,余光扫到一个单薄的身影。
他没精力再逗女孩,语气不耐:“小哑巴,别挡道。”
秋穗不动,言期按喇叭。
秋穗踱步挪到车旁:“你可以带我出去吗?”
朝阳透过树缝打在秋穗脸上,给她镀上一层温暖的暖调金光。她肌肤雪白,骨架不大,穿着白色长裙,右手上的血珠沁到裙子上,神情比怀里病弱小猫还病态。
她简直比一只猫还弱小。
言期嗤笑问她:“你怎么认为我会发第二次善心?”
秋穗顿然失望,落寞转身,身上那层暖光瞬间消失。
言期没来由烦躁,又按了下喇叭,喊她:“上车!”
言期熟悉这片别墅区,轻松找到出口。秋穗本想在门口下车,言期看她嘴唇嗫嚅,张口解释:“送它去医院。”
车厢陷入沉默。
十分钟后,红色跑车稳健停在一家宠物医院门口。
秋穗和医生解释小猫情况,医生看了眼二人,笑着说了句:“真是对有爱心的情侣。”
秋穗脸上涨红,摆手解释:“不是。”
医生尴尬挠头,找借口离开。
言期抱臂冷哼:“算你识相,本少爷才看不上一个哑巴。”
秋穗想留下照顾小猫,言期盯着她破红的手皱眉问:“猫有医生看,你不怕得狂犬病?”
她才想起自己的手被猫抓伤:“谢谢,但这不关你的事。对了,车费多少?我转你。”
言期眉头越皱越紧,在即将崩弦时忽然松眉,一副关他毛事的表情递出手机二维码,“想要微信就直说。”
言期在宠物医院呆了一会就走。
秋穗看着挺拔的背影暗想:他们气质不搭磁场不和,希望以后不要有来往了。
小猫伤口严重到需住院观察,秋穗缴完费后坐公交去防疫中心打疫苗。
她浑身狼狈不好直接去上班。别墅区没有公交直达,她打车回家换了身衣服由家里的司机送上班。
这段时间,秋穗都是由家里司机接送上下班。
司机将车停在一处商业街。
秋穗准备下车,司机适时开口:“小姐,今天下午小灵小姐回国,我得先去接她可能会晚点来接你。”
秋穗脚下一顿,淡然道:“没事,您去接她,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家。”
司机叹了口气,心里没来由为这位新来的小姐担忧,她不争不抢冷淡的性格在大家族里最吃亏。
秋穗大学毕业后进过大厂游戏公司,无奈实习期比不过同事有背景被刷下。亏得从小掌握一门吃饭的手艺,现在一家手工艺培训机构教授传统手艺——绒花。
工作与所学专业大相径庭,但她乐在其中。
秋穗准备去上课被老板周宜叫住:“小秋,你等会。”
秋穗回头:“周姐,什么事?”
“来大单子了,”周宜激动地说,“你被富婆包养了!”
秋穗不知所措。
被富婆包……包养?!
“周姐,虽然我穷但我卖艺不卖身。”
“你想哪去了,”周宜掩面嗔笑,用微信推了个名片给她,“这位太太要学你的手艺,包了你一个月,你快加她问到地址直接上门.服务。”
秋穗一时不知道是先去上课还是加富太太微信:“周姐,我今天有课。”
“先加微信!”
秋穗本质还是想去教室上课,她不太相信富太有毅力学习绒花并传承下去。
周宜见她犹豫直接抢过她手机加微信,那边很快通过。帮她问候拍马屁一条龙,顺利问到地址,打包工具箱送人上车。
“车费报销。”周宜趴在车外叮嘱,“见到富太记得热情大方点,回来给你提成啊!”
出租车来到一出高档小区,保安不让外车进入,富太吩咐家里保姆接秋穗。
小区坐落市区中心,绿化繁茂,虽隔闹市之间入内仍听鸟声蝉鸣,宁静雅阔,比她现在住的别墅更显低调贵气。
保姆刷脸进电梯,一梯户的电梯直达顶层,入目便是富太太家所拥有。
保姆请人进内,向正在客厅品茗的贵妇低头:“太太,客人来了。”
富太保养精致,扬笑时脸上没有任何皱纹,亲切揽过秋穗,夸赞:“诶呦,你长得真水灵。”
秋穗面上赧然:“谬赞。”
二人第一次见面,富太简单问话。
“你这么年轻还会做非遗手艺?”
“家母教授习得,如今社会内卷,讨个生活罢了。”
“你的母亲?”
“是的,家母是一名优秀的绒花传承人。”
富太没有再接话,递给秋穗一杯茶。
“你先坐着等会,我喊了几个姐妹。”
秋穗小心嘬茶,眼神不敢乱看。
没多久人到齐。
秋穗见来人个个雍容华贵珠光宝气,原地讷然生怕得罪。
“你叫秋穗,是吧?”主人家富太问。
“是的,太太。”
“我可以叫你穗穗吗?喊着亲切。”
“可以的。”
“那,穗穗。我们可以开始上课了。”
秋穗点头,开始简单介绍绒花历史,调动富太兴趣。
“绒花谐音‘荣华’寓意吉祥祝福。古时女子爱簪花,但惜花效时短,便通过手工制作出永远不会凋谢的绒花。绒花始于唐武皇时期,曾是皇家贡品,距今已有千年历史。”
说到专业领域,秋穗自信倍加侃侃而谈,与刚才畏手畏脚不似一人。
“绒花制作工序有勾条烫绒打尖传花粘花包装等过程,”秋穗微笑说,“虽然制作工序繁多,但东西不经过打磨怎知它真正的价值。”
富太们听得认真。
“开始教授之前我先给各位太太做一朵绒花做展示。”
秋穗将绒花制作工具摆在桌面上认真创作。
富太们边瞧她做绒花边聊闲天。
“诶,听说林家把亲闺女找回来了。”
“这事圈里人该都知道了吧。估计不久林家老爷子寿辰就会带出来见见。”
“从小在村里长大不知道懂不懂规矩。”
“你着什么急,该着急的得是华英。她儿子和林家女儿不是从小订娃娃亲。”
“林家不是还认那位抱养的做女儿,两家要联姻和林家哪位小姐呀?”
众人目光聚焦一人。
主人家富太笑了笑,开口道:“我记得,林家女儿是不是叫林穗来着?”
秋穗身体一颤,打尖的剪刀差点刺到手,决定收心不再听闲话。
各富太心里有了数,也不再多说。
不久,秋穗便做完一朵昙花样的绒花。
藏蓝色的绒花表面毛茸,形状类真夺人眼球。
秋穗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只素木簪,将绒花绑在上面展示一圈,问道:“哪位太太愿意戴上试一试?”
各富太觉稀奇跃跃欲试,但个个都是人精纷纷推举主人家富太。
秋穗熟练地为人簪发,簪好后不待她卖弄口舌,其他太太立马围成圈放送彩虹屁。
秋穗站在一旁含笑欣赏。
正前方虚掩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顶着蓝色鸟窝头的男人走出门,浑身上下写着烦躁。
“吵死了!”
一屋子女人被他震慑住,唯有那名簪花富太笑着对他说话:“儿子你看,老妈漂不漂亮?”
言期没有看他妈,也没有看见那朵漂亮精致的绒花。
他眼神探究,似乎确定什么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玩味的笑,看向秋穗启唇:“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