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落时分,这支队伍到达汴京,人马继续护送大皇子至宫门口,而押送的卢将军也被关入了刑部大牢,碧莲屡屡不曾得手,更不敢冒险,决定一直等待遇到“西雁行动”的人,一同商议下手。
待所有兵马都归于原位后,杨四郎便带着碧莲横穿汴京城,尽赏京都风华。
“碧莲,之前可曾来过汴京?”
“没有来过。”碧莲坐在杨四郎的马背上,有少许不自在。
“那你感觉这汴京城如何?”
碧莲抬头望去,只见重楼玉宇,人马川流不息,华灯灿烂于那河流之上,甚是壮美。俯瞰街头商铺,都在叫卖自己的货品,场面好不热闹。
“很美。”碧莲像是仙女感受到了人间烟火般,有些神游。
“那我们下来走走。”杨四郎看碧莲对集市有些兴趣,就下马带她踱步而行,“汴京城是出了名的热闹,一般到三更才停,不过你可不能乱跑。”
“是。”碧莲应和到。
正值此时,一个小女孩儿提着花篮过来,“哥哥为姐姐买束花吧。”
“世道险恶,小心花里有什么。”杨四郎伏碧莲耳旁说,随后给了小女孩儿几个铜板,并未要花。
“四少爷可真是谨慎。”碧莲回头看了眼杨四郎,“但我不怕”,随便拿了一朵白色的栀子花放于发上,扭头间,竟看到了茶馆旁招揽生意的高全。碧莲似乎明白了什么。
杨四郎心中暗生的疑虑并未消除,于是把碧莲发间的栀子花摘了下来,插上了随手从旁边商铺上拿起的簪子,“来了汴京,还是得试试簪子。”随后手里捻了下这花,发现并无异样,安心了许多。
“四哥哥终于回来了!”说这话的是孟金榜,声音脆亮而不见其人,人头窜动中终于看到奔赴而来的一名女子,身着一身蓝色长裙,紫色绣花半身纱衣,镂金蝴蝶钗居于斜髻之上,超凡脱俗又略显活泼可爱,眉目清秀,可见这女子必是达官显贵人家,碧莲在旁行礼。孟金榜一眼看到杨四郎身边的女孩儿,问道:“四哥哥,这是哪家闺秀?”
“我回来路上救下的,名叫碧莲,正要同我回府。”
只见这孟金榜撒娇道:“回府多没意思,半年未见你,同我一同游玩游玩。”未等杨四郎回复,便拉着他去往最为繁华的酒楼——矾楼。碧莲跟在后边心想,都说宋朝女子拘谨,这女子竟比我更为洒脱,不过看这举手头足之间,像是与杨四郎定下姻亲一样。
至于矾楼之下,碧莲向上望去,“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居于辽国的公主也未曾见此景象,步入其门,只见歌舞升平,杯盏交错,众人把酒言欢,菜肴香气扑鼻。
“小二,来个雅间。”杨四郎随即被这孟妹妹拉至了饭桌前。碧莲心不在此,在一旁站着,不时寻着刚刚的高全。
“四哥哥,你这一去边境,都有什么传奇故事啊?”孟金榜扭头对碧莲说,“别站着,不如坐下来一起喝酒?”
“奴婢不敢。”碧莲深知,这只是这位姑娘心疼奴婢,礼数还是应有。
孟金榜可不客气,一边向杨四郎碗里夹菜,一边四哥哥四哥哥地叫着。“四哥哥,我今天能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前几日杨夫人还向家母提起你的婚事。”
“孟妹甚是客气,我让碧莲去看看酒好了没有。”
“是。”碧莲应声出门,刚走几步一位小厮撞了自己,抬头一看,原来是高全,高全说道:“公主找我可每月初一十五去杨府后门,我前去送衣衫。”随后便离去。
几杯下肚,杨四郎见天色已晚,便推脱疲惫,家中尚有亲人等待,携碧莲与随从一人,速速离去。
孟金榜独独留在原地,气愤不已,对身边的婢女说道:“这是哪里来的丫头,瞧把四哥哥迷得,明天给我查查。”
一路策马至府门前,已近三更,碧莲坐于马上,一览这汴京城街道之繁华,想着这杨府应是如何的雄伟壮观。
下马后,只听澹澹水流声,正门分为三扇,红门灰墙,墙上高檐耸起,两侧石狮威武而立,碧莲眼神坚定下来,这就是我的战场。
出门相迎的是杨府的大公子,看上去长相和杨四郎有些相似,但更多几分儒雅:“母亲时刻挂念你,我劝了半天方才在堂中等候我们这位大功臣,父亲还在宫中忙碌,出发前也跟我反复交代。兄弟姐妹们且先睡去,明天一早一同过去看你。”
话音未落,只见杨四郎从右侧门直奔进去,赶快去向母亲请安。
碧莲便跟着杨四郎跨过门房与前厅,来到中跨院的正堂,一路上行色匆匆未观察到什么景致,只觉极为安静,仆从并不多。刚踏入房内,杨四郎的随从名曰一辙的拉住了碧莲,原来仆人一般立于门旁,碧莲向前望去,看到一位身着深绿色绸缎衣裳的贵妇人坐于堂上,想必这就是旁人口中的杨四郎的母亲,看她面目慈善,眼睛却闪闪发光,精神斐然,一点不像已做杨四郎母亲的人。
“我的儿,一路上受苦了。”说罢,杨夫人就拉起杨四郎的手。
“孩子不孝,让您惦记了。母亲一切可好?”杨四郎起身答道。
“一切都好,只是如今你父亲马上要赶往太原。想着走之前见你一面。”
“儿子已听大哥说起,我明日一早便拜见父亲。”
“我儿一路风尘仆仆,快早些歇息。”杨夫人虽然思儿心切,但此时已是深夜,还是以孩子休息为主。“哦,对了,你的几个兄弟妹妹怕是明天一早会去找你。”
“是,母亲。”
“快去休息吧。”杨夫人再次嘱咐。
“母亲,儿子这次从边境买下一名少女,自愿来府中做事,还望母亲为她安排住处。”
杨夫人四处一看,很快发现碧莲,微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碧莲连忙上前请安道:“奴婢碧莲,见过夫人。”
“一路上侍奉我儿辛苦了。”杨夫人端详了碧莲片刻,笑了笑说,“既然是四哥儿买下的,先进他屋里伺候吧。不过杨府节俭,向来每位哥儿屋里只配一小厮一婢女,待我再考虑。”
“是,夫人。”碧莲叩谢夫人后,便跟着四少爷走出中跨院,继续向北走去,穿过长长的夹道,来到一个东侧小院子里,种满竹子,院里倒也清幽,随后四少爷来到小院的正房,吩咐一辙道:“今日且快去休息,这里不用伺候,你为碧莲收拾一间厢房。”
“是,四少爷。”一辙回复道。
“等等,你先下去,收拾好了再过来。”
随即杨四郎转过身来,脱下披风和铠甲挂至衣架,坐于堂上。
碧莲抬眼看去,只见一位将军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英伦冷酷的面容,却有着含情的凤眼,碧莲站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
杨四郎接着说道:“今日你见过我的母亲和家人了,此后就在这个院子里吧,万事小心着些,有事就跟我说。”
碧莲看着这位将军一本正经地嘱咐自己,心里不禁有些触动,但不得不提醒自己,这是在大宋,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自己是敌军的人。
碧莲扣头道:“奴婢谨记。”
杨四郎看此状不免嘴角上扬,走下来扶起碧莲,“不用如此紧张。你看你还缺些什么就跟一辙说。”
“是。”碧莲看着一辙来就要离去。
“一辙你先退下。”杨四郎命令道,此时反倒像一位冲动的少年。
接着走近碧莲,欲动一下碧莲的衣衫,又停下手来,“时候不早了下去吧。”
于是,碧莲跟着一辙向西厢房走去,听他说道:“这个院子,是四少爷、五少爷、六少爷住,仆人都住于西侧厢房内,这个院子北边有个花园,两位小姐住在旁边,西跨院住着七少爷、八少爷,西跨院北边是练武场,少爷小姐们常去。”
“那二少爷和三少爷呢?”
“哦,他们经常戍边在外,原来与大少爷一同居于三进院,如今已有家室,都住于外地。”
“大少爷,是刚刚出来迎接那位儒雅的少爷吗?少夫人也住三进院?”
这时,一辙欲言又止,嘱咐道:“姑娘只管伺候咱四少爷,万不要破了规矩。”
这时碧莲知道自己多言了,不敢继续说下去。
碧莲跟着一辙到了院子西侧的一间房里,看这房间宽敞干净,像是早已备下,粉色襄着绢花的帐子,铺得整整齐齐的床铺,被子是绣有鸳鸯戏水的缎子,房间中间一个圆桌,几把木椅,青花被子几只,靠墙边的案子上竟还摆着白素色的花瓶,不像是丫鬟住的,倒似一间客房,却比客房多几分情谊。
碧莲没有多问什么,就躺下了,心里不断想着如何才能救卢将军出去。
这夜,杨四郎辗转难眠,是兴奋,亦是不安,不知接下来府里多了碧莲,会有怎样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