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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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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不了决心,是林叙太害怕犯错。她害怕成为一个坏人,又有些贪心,想要留住温柔,却不想和暴烈相处。

    沉默是后来的日常。谁能将爱常常挂在嘴边呢?

    前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看小说到凌晨3点,才恋恋不舍放下手机,睡不着,右侧半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在床头摸了摸,摸到手机,睁眼拿起来向上划,单手输入密码,解锁。

    点开一个常听的播客节目,设置30分钟后关闭,然后又闭上眼睛,伴着小张和治治轻松愉悦的聊天声音,缓缓进入梦乡。

    早上被尿意憋醒,迷迷糊糊中感受到窗外天光大亮,林叙心里一紧,不会错过9点的高铁吧?手表上显示6点多,放下心来,下床穿上粉红色拖鞋,慢悠悠走到卫生间。

    虽然进入初夏,但早晨的空气是带着凉意的,林叙喜欢这样的时刻,她讨厌夏天高温皮肤上的湿热粘腻感,像整个人被放进了蒸笼里,无论往哪里逃,都逃不开。

    睡了个回笼觉,7点半的闹钟响起,林叙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站在衣柜前挑了一套碎花裙子,外面套了白色衬衣,在包包里装上电脑,又带了一瓶水,出门去高铁站。

    去y市当然不是逃离,她已经逃避了很多年,和俞沉渊之间,也不过是这么多年里逃避中的一件事罢了。

    半梦半醒间,好久没有出现的俞沉渊,又出现。

    其实林叙都快要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只是想起他时那种酸酸涨涨的情绪上涌,上涌时推着眼泪出来。谈不上悲伤,谈不上痛苦,是淡淡的惆怅。原来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她们也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唯有在梦里。

    连梦里,林叙都是清醒。

    走在商场的二层,俞沉渊带着林叙去买衣服。那些店如果是林叙一个人的话,她不会走进去的。因为彼时尚在读大学的林叙,确确实实的一穷二白,除了年轻,除了学习好,除了,那点对世界的渴望,好奇与笑意,真的什么也没有。

    店员看到有顾客进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两位看看想买什么样的衣服呢?”

    林叙羞耻感上头,不想被人看见她和俞沉渊又复合,这要怎么解释呢?俞沉渊喜欢她,又喜欢上别人,而后又回来找她,她犹犹豫豫,犹犹豫豫中半推半就又继续和他在一起。剪不清理还乱。

    于是挣开俞沉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快速走出店铺,她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只知道要离开,要快点离开,离开这里。俞沉渊没想到林叙突然一声不吭就往外走,连忙跟在后面。

    他没喊她,也没有追上她,只是跟在后面,保持不远不近能够看到她的距离。

    那点距离,林叙没有等他,俞沉渊也没有跨过。

    这点想要被爱,又自觉不值得被爱的矛盾纠结,反复上演。俞沉渊也不是那个足够强大,足够爱她的人,林叙身上有的懦弱,犹豫,徘徊,他全部都有。只不过被掩埋在高大帅气的脸庞和成熟的社交技巧下,林叙刚开始没有察觉出来。

    俞沉渊在投机取巧和踏踏实实之间反复横跳。

    他家在林叙看来当然算是有钱的,但每当林叙夸他成熟有魅力时,他想到的都是,自己家在社交圈子里其实是垫底的,这些林叙都不知道,她在局外看着所谓的光鲜亮丽,有一部分是真的,在这光鲜亮丽下,还掩埋了一些外人看不见的东西。

    但这些都没法和林叙直说,因为她都不懂,完全不懂,是怎么解释,都不能和一个不懂得冬天的夏虫,去形容冬天的寒冷,冬天的凛冽。

    而他,也正是因为不够强大,不够自洽,所以对女友的要求,时常横跳。有时想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女朋友,有时想要找一个家世好对事业有助力的女朋友,最好这两者能结合起来,但是他还没遇到过。

    大二在学生会外联部联谊时,认识了隔壁院校一个女生,家里资产过亿,父母开公司做生意,在超一线城市有多处房产,这个女生讲起话来滴水不漏,闻一知十,他心里的欣赏和喜欢,都在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这个清晰认知下压抑下来,逐渐消散。

    身边也不乏有喜欢他的女生,可是他只要一想到圈子里的朋友问起来他女朋友家里是做什么的,他十有八九说不出口,怎么说呢?说女朋友家里普通中产?甚至连中产也不是?所以渐渐也对身边的这些人歇菜了,没什么想法。

    和林叙在一起,算是一个尝试。

    大三时参加学校暑期社会实践,林叙和他还有另外8个大学生,一起被分到同一个实践基地,一起工作了一个月。

    林叙一米七的个子,高高瘦瘦,背脊挺直,讲起话笑起来又像是个小女孩,俞沉渊第一眼看到她时心被小小的冲撞了一下。笑的,真无所畏惧。

    人总是被自己没有的东西所吸引。

    俞沉渊自觉肩上负担重,家里乍富,虽然不算是暴发户,父亲靠着做小生意,运气不错发达起来,但也确实没什么积累,政商两界都没底蕴。小时候被送到市里最好的学校读书,小学初中高中,身边的同学家世基本都比自己好。

    小小年纪跟着父亲在酒桌上吃饭,就已经知道了人情冷暖,利益往来,处在利益链底端,低声下气喝酒喝到上吐下泻的人比比皆是,看过太多后一言一行里都是话里有话的试探算计,谨慎又谨慎。

    他羡慕所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受任何人事物束缚的人,他不是,所以格外渴望有人是。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喜欢上林叙的。

    要真按审美来看,林叙谈不上貌美,但高瘦的人,不会丑。更何况她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天真烂漫,依然保存的很好,穿着很朴素,白色衬衣,牛仔裤,帆布鞋,头发柔顺的披在身后,肩膀下面一点的位置。笑起来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原本有些生人勿近的清冷感被冲开,无形中拉近了和人的距离,仿佛和她说任何话,她都会回以这样烂漫的笑容,不会生气,不会嘲讽。

    所以如果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很轻松吧。

    俞沉渊的这些想法,林叙一概不知。初时她沉浸在喜欢的人同样喜欢自己的喜悦里,后来她惶恐,俞沉渊这样的人,委实算不上一个好人,可他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那她该怎么办呢?

    她不能欺骗自己,他是好人,可也不能说他是坏人,所以进退维谷。笑容不再后,生冷感浮现。

    这不是俞沉渊喜欢的林叙,这也不是喜欢林叙的俞沉渊。何必要在一起?

    林叙慢慢清醒,是呀,何必要在一起。

    分手都这么多年了,林叙脑海里俞沉渊再问要不要回来,也不过是因为,现实中的人,后来再也没有过问一句,她不甘心,所以总想要扳回一城。

    可以预见的是,哪怕俞沉渊真的回来了,最后林叙还是会走,但也正是因为林叙还没来及决定要走,还有那么多的遗憾留在心里,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会想起过去。

    在这段恋情里,林叙学到的最大教训是,没有什么是有以后的,现在不做,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做。

    是了,这就是她去y市的原因。

    y市地理位置优越,沿海城市,海天一线,好看的要命,林叙一直想去旅游。那时俞沉渊问她以后想去哪旅游,林叙说,y市。

    两人的恋爱旅行清单里,y市一直在里面。

    相恋第一个月,俞沉渊邀请她去玩,那时她羞涩,不知道情侣之间出去玩,费用要怎么算,最关键的是,她没有出去旅游的钱,每个学期的生活费,将将够用,哪里还有闲钱出去玩呢?

    虽然大二开始出去兼职,但存的钱也不算多。

    她不好意思直说,于是和俞沉渊说自己在准备六级考试,不太想出去玩。

    等林叙六级考完,俞沉渊又约了她一次。

    但那时林叙已经感觉到和俞沉渊越行越远,两个人的心,渐渐分开。但她还不想分开,于是说自己还没准备好,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她想,过段时间,那就是还能有一段时间的恋爱吧。

    没过半个月,俞沉渊提出了分手。

    林叙这时才知道,爱不可以保存。今天有的,在今天。害怕失去今天的,想要贪心延迟到明天,只会连同今天的,一并消失。

    所以没有什么以后还有机会。

    在5年后,林叙又想起了y市,那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