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这话里有话,她也不知该怎么接。
“唔——”
所幸昏迷的叶澜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李燃昼如蒙大赦,将他拉起来,想问问猫的踪影,叶澜却冷不丁抓住了凌月影,眼里的热切像是看到了救世主。
他咬牙切齿道:“有人黑了我的灵机!”
李燃昼目瞪口呆,从修仙卷王到骇客帝国的转变实在太快。
“使用过度了吧,灵机运转要消耗的灵力恐怕不小。”
凌月影不带笑时,把他俊俏眉眼间的秀气劲儿打消大半,他冷淡着撇开叶澜的手,换做双手抱胸的姿态。
他们俩对了一通她听不懂的黑话,叶澜面露羞愧,承认将自己又玩了大半夜,他期盼的目光望向凌月影,竟要把法器的安危全部交付。
“帮你可以,答应我的条件。”
叶澜眼中的为难将要凝成实质,凌月影却不为所动,把玩着装清心丹的小瓷瓶。
气氛凝滞了,李燃昼跪坐在一旁,并不明白他们的交易,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好,”叶澜咬牙点头:
“月影可得修好我的灵机。”
“喊我全名。”
凌月影得到答案,当即开始操作叶澜的法器——笨重的灵机,幽蓝的屏幕,凌月影目光专注,手指翻飞。
李燃昼看不懂他具体在做什么,也能从叶澜时不时的赞叹中明白他的厉害之处。
凌月影肯定是个穿越者,没准之前是个技术颇高的黑客。
眼见没自己什么事情了,李燃昼问道猫的下落,想先回去了。
凌月影百忙之中抬头看她一眼,道:“你一个女子,进男长老房里不太好。”
“况且将灵机交由他人使用颇有些风险;能否为我们护法,叶澜算是乘了你一次情。猫等会让他给你送出来。”
叶澜突然被点到名字,如捣蒜般点头。
李燃昼略一思量,点头答应了;但凌月影的手腕还未处理,血液像火焰,烧得李燃昼心痒;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于是留下瓶伤药便转头离远去护法。
没见到凌月影收起伤药时嘴角不经意的笑容。
***
夜晚的小插曲有惊无险地度过了;那天顺利接回黑猫后,发现警长的爪子又伤了,她又气又急,没来得及和凌月影打声招呼就要回房上药。
猫也像是被那晚的经历吓到了一样,格外黏着李燃昼,时不时用脑袋蹭蹭她的;她一心软,也没有再实行批评教育。
日子平静下来。
李燃昼与柳钺就等着百院大比结束后,直接乘着图灵学院的游舟走了。未来的美好清晰可见,李燃昼连修习懒得去了,整日摊在舍馆里。
终于,渔夫舍友在大比结束的夜晚用美味的饵料钓起了这条咸鱼:
“燃昼啊,你知道现在院里现在人最多的地方在哪里吗?”
“神仙河!”
他们竟然真信了她的胡话!
舍友搭在窗台,以支持自己笑得发软的身体:“见过过年时候家里绑缠蹄吗?竟然还有要把自己泡河里煮煮的。”
李燃昼想象着平日眼高于顶的同期绑的像缠蹄的画面,忍俊不禁。
舍雨笑够了,担忧道:“等这潮流拆穿了你怎么办?”
李燃昼知道她一片好心;停顿两秒,还是说了实话:
“所以我不打算在这里待了,打算转去图灵学院。”
舍雨惊讶着愣住了,眼睛一闪,嘴巴一张,千言万语就要说出口,最后还是止住了话头,复杂道:
“你怎么想的,不是已经金丹后期了?”
备受歧视的散修从法修转更受排挤的器修,不能说自讨苦吃,简直倒反天罡!
李燃昼猜得出未尽之语,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因为大家追求不同。
我非土生土长,又获得长生,不能对修仙者的毕生追求感同身受;而你们从未见过我的人生,所以也看不懂“灵机”于我的意义。
我只是一只贪恋生活的咸鱼。
“人各有志嘛。”她拍拍舍雨的肩膀,笑眯眯道:
“我去见识一下神仙河的壮观场面,就当学院给我的送别礼了。”
她之前可受尽了冷遇。且良心什么的,有的时候就是要缺一点嘛。
昨夜的盛景让李燃昼心情不错,她登上游舟甲板,夹杂着水汽的空气编织成狂风巨网扑面而来;张大嘴,品尝着风中自由的味道。
回到舱里上,正有乌泱泱一片人热火朝天地聊起来,李燃昼没有在同图灵学院的人交代身份,吸血鬼还是小心为上。
但不出所料,有许多都是穿越而来的可怜人;但她没在这里遇见凌月影。
特地找叶澜去问,也太奇怪了;李燃昼停下脚步,在人群里浑水摸鱼。
一大帮人热泪盈眶,互诉苦楚;她得知原来自己算是穿的比较晚的,有些已经在这边待了好多年。
“我们院长是来得最久的,正是他教我们将灵机炼作法器。”
已经修好了法器的叶澜眼下又支棱起来了,眼里满是崇拜:
“我来之前是个码农,到这边来后,之前的积累都化作乌有,天赋也低微,还好有院长。”
有人问道:“那院长的灵机进化到什么水平了?”
“院长并不是器修,但他可厉害!就是他造出了第一台灵机!”
怀里的黑猫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李燃昼将自制的猫条喂在它嘴边,被一爪抵开。
热火朝天的闲叙中,她了解到图灵学院眼下正是缺人的时候,打算广招弟子,培养编程人才。
修仙界的编程人才!
在修仙世界一本正经地说这些现代社会的词语,听起来很有幽默感。
李燃昼笑道:“听起来是个宏远的目标,但我喜欢。”
“不怕,”叶澜摸摸脑袋,直言目标让他有点不好意思,笑得很腼腆,但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这样火热的激情与干劲久违地点燃了李燃昼。
她对新生活充满期待!
***
新生活还是有些波澜。
她现在与之前所幻想的咸鱼生活只能说毫不相干。
法修和器修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体系,最基础的课程——如何将金丹与法器联系,她整天都学得头昏脑胀。
根据叶澜所述,基础不牢,就容易失去对法器甚至自己的控制;李燃昼自认为没精力钻研黑客技术,又太想要一台属于自己的灵机,只有老老实实地学习。
但真正的痛苦出现在开始学编程语言时。
李燃昼大意了,如今的图灵学院还没有发展得如此丰富,如今主要培养的还是编程人才。换句话说,现在只要是弟子,就得学编程。
教这门的长老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人家穿越前,是个计算机系的大学生;在这修仙界,也算是高精尖人才。
而她身为一名英专生,在穿越后仍然要重新来过,这隐隐熟悉的前景差异让李燃昼无语凝噎。
本来这样就算了,但生活就怕对比——幸福和痛苦,都是比较出来的。
长老到底年轻,可能他的技术确实很不错,但讲课水平实在不敢恭维,李燃昼学得更加吃力。
但这位课讲得结结巴巴的长老——筑基期的弟子,拥有独自的一座洞府,一台灵机。
李燃昼无语凝噎。
新生活折磨得李燃昼对血液的渴望直线上升,李燃昼于是请回了只鹅——她负责供着鹅日常吃喝,鹅大爷负责给她点血保持理智。
说到血液,就要提到黑猫——李燃昼本来打算等猫好后就放归自然,要是回来化缘,也好吃好喝供着,但猫却赖着不走了,李燃昼也就从善如流。
但猫对鹅大爷显现出了明显的抵触。
最开始几日,李燃昼的房里充斥着白或黑的绒毛;批评教育了几次,猫鹅大战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黑猫可能被折磨得有点暴躁,开始也早出晚归;李燃昼开始还担心,确保安全后也就放任自流。
有些夜晚瘫在床上时,李燃昼会感叹,说不清是在傲天学院更苦还是现在更苦。
这时她偶尔会想起凌月影。
不是弟子;技术过硬,却没出来代课,可能是有更重要的任务——这等貌美之人的消息,柳钺绝对不会放过。
他甚至那晚上没和自己说声告别,李燃昼有种被背叛了革命友谊的感受。
说不定他讲课比长老还烂呢。
李燃昼不负责任地偷笑,又评价起现在的生活——痛并快乐着。
等她炼化了法器,摸鱼的好日子就要来临了!
未来可期!
***
“长老课上讲的什么意思?”
柳钺气若游丝,机械地将饭一口口喂进嘴里。
“听不懂。”
李燃昼双眼发直,痴痴地盯着那台做展示的灵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落到这种地步。
“你不是还名列前茅吗?”
李燃昼斜她一眼:“你不知道我什么水平?”
“矮子里面拔将军,我舍友天天废寝忘食,还是学着像天书。她可是中州有名的聪慧。”
李燃昼听过那位天山学院的天子骄子,人可是为兴趣来的。
她自认为没什么天赋,也不如人家努力。既然聪慧过人,又如此刻苦,问题出在哪里呢?
“大家都搞不懂那个所谓的‘字母’和课程的关系,长老又不讲。”
神话传说太过久远,弟子们对“极西之地”的概念模糊,也从来没学过英语。在以英语为基础的编程语言上,存在基本的理解问题。
弟子的困难,却是李燃昼的机会!
英专生修仙界再就业——做个教英语的长老,不仅可以免除学编程课的痛苦,还有灵机和洞府!
***
李燃昼此刻立于院长的洞府外,正打着腹稿,准备自荐。她来前找鹅大爷借了点血喝,聊胜于无的安慰。
她对这位被大家赞誉有加的人物也有些好奇。
听叶澜等人所述,路西瑞不仅仅为穿越者提供了组织,还解决了灵机作法器的难题,接纳许多天赋不足的散修。
他活了很多年,对工作仍然颇负热情,平日里负责编写教材,与其他学院或世族接洽。
听起来像是个真正意味上的有为之士,令咸鱼李燃昼自愧不如。
再踌躇下去,天色都要晚了,李燃昼下定决心,击响了传音铃。
“何事?”
声音从门后传来,音调冷淡。
她道:“弟子李燃昼,有要事相禀。”
安静一瞬,门自动向两边打开。
比起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沉沉的房间,李燃昼首先先闻到一丝血腥气。
味道很淡,有意用了其他香药做遮掩。若不是她身为吸血鬼,恐怕会直接忽略。
她心中疑虑,外表却不敢显现,踏入了院长理事用的署房中。
踏入的一刹那,她突然觉得后背一痛。
眼睛因为受到冲击下意识一闭,再睁开时,面前是路西瑞放大的面容,眼睛红光闪烁,寒意逼人。
她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自己被院长掐着脖子摁到了墙上。
他嘴边的獠牙开始凸显,随之而来的是节节攀升的杀意。
李燃昼感觉自己被一种与生俱来的屈从感所压迫、摧折;那是一种生理上的臣服,一种面对食物链顶端生物的恐惧。
她虽然生性散漫,也不爱计较什么地位权势。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努力地与他对视,下意识抵抗着。
但他气势太盛了,李燃昼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我以为是什么不自量力的蠢货敢来当面刺杀,原来还有点能力。”
路西瑞傲慢一笑,怪异的轻缓语气。又在下一句突然压低声音,气势森冷逼人,命令道:
“把你的天赋收起来!”